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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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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早自习铃声响起,苏音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她匆匆又看向许倾尘的眼,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种感觉,是震撼过后的感觉,停留很久很久。

顺其自然,该讲话了。

“老师,早啊。”

‘早啊’。尾音勾出一个小小的弧度,让听者心底软和起来。

许倾尘感觉奇怪,刺猬身上怎么一点刺猬的影子都没有了。刺没了,一点都没了。

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

虽然许倾尘本身很冷,但她实在没法对一个笑脸相迎的女孩冷眼相待,便轻轻点头道:“把东西捡起来,快回去上自习,已经耽误几分钟了。”

苏音:“知道了,老师。”

她蹲下身,将薯片往怀里塞,可不知是笨拙还是紧张,捡起这包,那包掉了。忙活半天,还是有两包薯片在地上。

苏音无可奈何地叹气,她蹲在地上像只乖小狗,用下巴抵住薯片袋子,缓缓抬起头,眼睛碰上许倾尘的红唇。刹时,一缕晨光横在她们之间——

苏音眯起眼,在光的缝隙中,她看见红唇勾起。以为是看走眼,她揉了揉眼睛。再看,看到一张笑脸。张扬,迷人。

光圈转啊转。

许倾尘的笑容不收,照亮整个清晨。

让…

让世间万物都无法呼吸。

苏音舔了下嘴唇,又开始捡那几包‘捡不起来‘的薯片。越捡,掉的越多,捡到最后,身上只剩一包了。

地上——

洒了一地的薯片。

过会儿,苏音眼里多了一双白皙的手,当其中一只手攥起一包薯片,爆起的青筋由指关节蔓延到手背最后延伸至看不见的衣袖里面。

苏音的目光落在许倾尘袖口的银色纽扣上,眼睛一抬一低间,心里翻腾了千百回。

她轻声道:“谢谢。”

许倾尘专心捡薯片,没讲话。

过几秒她才说:“你是打算把薯片拿到教室吃吗,你不知道教室不允许吃东西吗?”

苏音紧紧抱住这些薯片,“是吗老师,我才知道,那怎么办,现在又不能回宿舍了,这些薯片…”

她不舍地把这几袋薯片看一遍,继续说:“肯定是不能带回宿舍了。”

许倾尘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若有似无地涌出笑意,“全都送到我办公室。”

苏音:“啊?”

许倾尘又重复一遍:“全都送到我办公室。”

说完,她转身欲走。

苏音笑着问:”老师,你还会还给我吗?”

许倾尘微转头,留给苏音四分之一侧脸,“不还了。”

苏音连校服带薯片一并抱住站起来,问道:“为什么啊,老师?”

许倾尘迈开步子,红唇扬起,“没收了。”

苏音发出反抗的声音,“啊…”

实际上,迎着光,看着许倾尘的背影,她露出得逞的笑容。

这几袋薯片。

总算给到她想给的人了。

看眼时间,六点半。

从此,苏音爱上每一天的六点半。因为在今天的六点半,她看见许倾尘的笑脸了。

-

许倾尘直接去的教室,所以苏音在去政治办公室的路上,并没有碰见许倾尘。

可当苏音推开办公室的门,脸上表情忽然凝重起来,她不想进去了。

因为她看见贺舟了。

贺舟依然穿衬衫西裤,翘着二郎腿坐在许倾尘的座位上。门一响,他就抬头了。

苏音礼貌朝他点头,然后她走进去,将薯片放到许倾尘的办公桌上。

贺舟抬眼问:“你是许老师的学生?”

贺舟文质彬彬,和苏音讲话也很客气,但苏音就是看他不顺眼,一个字也不想和他多讲。

苏音表情柔和,眼神却冷漠:“是。”

贺舟点头,拿起一包散在桌上的薯片,他问道:“你给许老师的?”

苏音敷衍说:“不是,许老师没收的。”

贺舟笑了笑。

说实话,他长得帅,笑起来更帅,学校不少女生是他的迷妹。

可苏音不仅无感,甚至都不想和他搭话。在贺舟看包装带的配料表时,苏音转身走了,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

苏音回头。

靠!贺舟竟然把薯片吃了!

苏音很想过去把薯片从贺舟手里夺下来,但她只是一个学生,这样做太不礼貌,而且他是许倾尘的丈夫,忍了算了。

关上门,苏音好心情全没了,她一脸怨气地闷头走,气死了。

走进教室,苏音一眼看见站在讲台上的许倾尘,怨气马上就散了。等走回座位,她发现,许倾尘站的位置是她的座位正前方。

苏音翻找昨天剩下的半张卷子,这时,许倾尘的手搭上她的桌面。

苏音抬眼。

许倾尘碰了碰她放在桌面的校服。

苏音立刻心领神会,快速把校服穿上。拉好拉链,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恰好,许倾尘在看她。

教室很安静,苏音不好意思出声,便手指门口,用口型对许倾尘说:“老师,我想请个假。”

许倾尘没听清。她弯腰,长发瞬间倾洒在苏音的数学卷子上,她伸手拢住,凑近苏音,小声问:“你说什么?”

薄荷混杂清风,让人舒心的味道。

苏音从未如此清晰地看过许倾尘,清晰到可以看见她耳朵上的一颗小痣,泛着浅浅的棕色。慢慢地,这颗小痣越看越清晰。

因为,许倾尘递耳过来了。

鬼使神差地,苏音双手搭在桌面,身体微前倾,凑在许倾尘耳边说:“老师,许清词不舒服,还在宿舍,我去找二班老师给她请个假。”

许倾尘点点头。

之后,她放下拢住头发的手,站直身体,那双平静无波的眼扫过整间教室,在她的眼由远及近往回收时,苏音站起来了。她站起来,许倾尘就看她了。

苏音没躲,大大方方地用礼貌的微笑回应她的注视。果然,许倾尘的眼神没那么冷了。

走廊里。苏音边往语文办公室走,边回想刚才那一幕——

许倾尘站起来的上一秒,她的发丝轻轻漾过她的脸…

苏音心里懵懵的。

她仔细回想,不是第一次了。那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是,昨天。

想到这,苏音心里一片透亮。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和许倾尘有过这么多牵扯了。

苏音很开心。

同时,她很清楚她在开心什么。

她喜欢和许倾尘有牵扯,因为许倾尘是她喜欢的老师,最喜欢的老师。

苏音又看腕表——

六点四十。

于是,她又爱上每一天的六点四十了。这次,不止今天和明天,还有昨天。

一并爱了。

苏音看过贫瘠的土地,听过深夜港口的海浪声,摸过虚无的月亮,也读过至死不渝的文字。

她不是吹海风就会爱上海风的人。她见过许多世面,但她并没有爱上任何世面。土地也好,海浪也罢,把月亮和文字都算上,她什么都没爱过。

但此刻,她却轻而易举爱上“六点四十”,像刚才爱上“六点半”一样简单。

苏音摸着腕表,她终于发现:原来不是她爱不是任何世面,而是她没见过完整的世面。

许倾尘,就是她的新世面。

这样就足够了。

苏音不想再去寻找世面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愿望——

透过许倾尘的眼,再看一遍土地、海浪、月亮和文字。

她想:

也许我会重新爱上这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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