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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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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面目狰狞,“先皇被你所杀,大夏百年基业,骤然衰败,你这贼子,竟还觉得你未做错!”

他说罢,气急攻心,生生呕出一口血。

“他不是个好皇帝,败坏大夏基业的不是我,而是他。”郁宴道,“卢仆,你自小跟在他身边,你该清楚。”

卢仆一怔,口中辱骂骤停,他双唇颤动,许久才问:“……你记得我?”

郁宴眸光中,映出他残败模样,他轻声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卢仆脸上那铺天盖地的恨意,竟就这般硬生生僵在脸上。

他睁大眼,与俯瞰着自己的男人对视。

过了许久许久,他以之前截然不同的调子,平静道:“找到这里来的,只我一个。”

“我知道。”郁宴答。

“你确确实实,是个该千刀万剐的乱臣贼子。”

“嗯。”郁宴点头。

“你后悔吗?”

“不。”郁宴答得很快,仿佛这个问题本就不需要思考。

“……好。”卢仆静静闭上眼。

他在黑暗之中,越过昼夜交替,跨过万水千山,在倒转的时空里,看到自己少年的模样。

卢仆自有记忆起,他就知道,自己是个暗卫。

他生在黑暗,为主人而死,便是他的毕生使命。

他七岁时,师父将他带进皇宫,他看到了泡在酒池肉林中的先皇。

卢仆怕先皇,宫中的奴仆都怕先皇,怕他喜怒不定的性子,怕他一挥手,便能夺去一条命。

卢仆便在见他的第一面时,险些丧了命。

他不小心将御前的酒盏泼出去一点,先皇大发雷霆,命人将他抓来,直接废去手脚。

一个暗卫,没了手脚,就等于丢了命。

七岁的卢仆很害怕,他缩成一团,嘴里不停说着求饶的话。

他想,他完了。

但没有。

他看到一个比他矮上一头,骨瘦如柴的小男孩上前规规矩矩的行礼,对先皇道:“父皇息怒,是儿臣不小心绊住这个小侍卫,他才会失手泼出御酒。”

先皇还是很生气,但不是对他了,而是对那个小男孩。

他破口大骂:“又是你这不成器的逆子,真当蠢与禽兽,谁让你来宴上的,给我滚回去!”

卢仆看到他黯然退下,他认得他,先皇的第二子,一个自云端跌落的孩子。

卢仆不懂他为何会救自己,于是他就去问他。

比他矮上一头的小皇子似乎刚挨了一顿打,他脸上青青紫紫,却笑着对卢仆说:“没什么缘由,想救就救了。”

他还说,“生而为人,就要遵循各自的命,我们改不了命,就做的再好些。”

卢仆记住了。他记了很久很久,记了一辈子。

所以他不懂,为何那个跟他说要‘认命’的人,会杀了皇帝,搅了乾坤,变成‘乱臣贼子’。

然后,他带着满心恨意,带着诛杀乱臣贼子的使命,踏上了前路。

他想要他已经死了,又期待他还活着,他想要亲自问一问那个人,他可否后悔过。

现在,他问了。

卢仆突然呼出一口长长的,跨越了十年之久的郁气,“这条命,就当是还你的。”

清晨,晋王府中一阵骚乱。

安也起不了身,只能趴在榻上听小桃说:“昨日那刺客死了!王爷为了这件事大发雷霆,正处治昨夜守牢的人呢。”

安也一怔,下意识想到郁宴。

是他……杀的吗?灭口?

她问:“怎么死的?”

“仵作来验过,是自尽的。”

不知为何,安也倒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想了想,又问:“郁宴呢?”

小桃往门前一指。

安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艳阳高照,一身黑衣的男人侧身站在门外。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纤长的睫毛都勾勒的一清二楚。

他垂着头,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安也却觉得,他身上原本已经降下来的疏离感又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如同一座沉默的,被风霜吹打过的破败石像。

安也情不自禁地,开口唤了他一声:“郁侍卫。”

石像轻动,转头看向她。

安也看到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那眼中不再是黑沉沉的深潭,而是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一向冷硬的木头被雨打湿,露出了最深处腐烂的苔草。

安也突然不想再去深究那刺客的事了,每个人都有秘密,郁宴有,她也有。

所以她勾起唇,轻轻笑了下,什么都没问,而是道:“郁侍卫,我想吃莲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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