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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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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这些了,蘅儿,外祖且问你。”

安远侯将话锋转向旁的,“你那日提起,欲与闻临退婚。这事我是同意的,我亦不愿你卷入那些风波。但是……”

他的尾音沉了下来,有些犹豫这些话 说出来是否合适,但只片刻,他还是问了。

“你心悦之人,是闻澈?”

衍州一战,安远侯亦听闻是闻澈遣兵来援。白日与陆钧安的争执中,又是闻澈替她挡了那样的一耳光。

他不得不多想。

元蘅先是一惊,旋即笑了:“没有,算不上熟识,更何谈心悦。”

听此一言,安远侯提着的心终于坠了回去,安抚似的拍了她的手臂。

“没有就好。”

“我……只有你和景儿了。”

安远侯笑了,眼角的褶皱更显出几分沧桑。

他一生在为北成做事,看着世家相争和皇权的更迭,更知其中残忍和艰难。他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战死沙场,女儿因病离世。如今虽名利得尽,却也只想为自己的孙辈谋出一段平稳日子。

这话听得元蘅心中酸涩。

她从小没有得到父母的关照之情,本也不知如何面对自己这个外祖。可是听了此言,她却已了然。

元蘅知晓为何今日安远侯会提及这些。在方才他没唤她来说话之前,她便听闻陆从渊带着陆钧安登门致歉了。

说是致歉,谁又不知是示威呢。

“陆家人今日来说什么了?”元蘅问。

安远侯眼皮没抬一下,铺开一张洁净的纸,取了笔,让元蘅在跟前研墨。

元蘅不明,但照做了,研墨之余看见他这封信是写给闻临的退婚书。

写罢,搁笔,封蜡,安远侯方没有那么紧绷,显出几分松懈来。

“陆家人想要后位,就是给他又何妨?你父亲鬼迷心窍,却不知是将你推进了火坑里。外祖不需要你日后何等荣耀,只要能安稳度日便已足够。”

安远侯将信递给元蘅道:“这退婚书,是保命的。”

“这几个王爷,一个都不要靠近。”

“尤其是凌王。”

直到元蘅回了自己房中,也还在想外祖的这句话。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句无心的交待,但实则是告诫。

依着安远侯的意思,就是元成晖得罪过闻澈。如今闻澈嘴上说着不计较,谁又知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或许他也如闻临一般算计着也说不定。

暖阁中燃着熏香,是她常用的安神的香料,浅浅淡淡,如游丝一般缠绕着。

元蘅心里闷烦,便随手取了一卷书翻阅。

手中的书卷不知是何时脱手的,元蘅就那么沉入了梦境。

梦中她再度回到了褚清连在燕云山脚下的那处小院落,又是一个与往常无异的春日。

桃花连片地开着,一树紧挨着一树,犹如薄粉色的烟霞。

褚清连年迈,常常精神不济,便歪在小院的屋檐下微眯着眼小憩,而元蘅则在树下的石桌上奋笔疾书,整理着褚清连的卷集。

忽地,有人轻叩了柴扉。

元蘅停笔抬眼,映入了那一双让她许久都没有忘却的眼睛。

那人一身玄衣,身姿挺拔修长,一双干净漂亮的手正抱着一摞书卷,整个人沐在春光里,像是画中君子走了出来。

“你是……”

“在下容与,应褚先生之邀,特来拜会。”

元蘅想起来了,曾在石桥之上,她掉了扇子,正是这人捡到交还给了她。在初春微雨的某日,他们是见过的。

正在打盹的褚清连闻声醒了,笑着冲容与招了手。

元蘅狐疑地看着这两人,似是相识许久,谈起话来热络亲切。

褚清连自打离了启都之后,便谁也不肯见,如今这个容与倒是能让他另眼相待。只不过元蘅却从未听过他的名讳。

后来容与便常来拜会,也常与元蘅一同谈论经义。

他说自己并非仕途中人,但元蘅却觉得这人有这样的学识,不该被埋没在这乡野之间。

“这是草蜻蜓,你会么?”

容与用一个草编的蜻蜓轻碰了她的手肘,打断了她读书的思绪。

元蘅愣愣地看着那只蜻蜓,终于笑了:“你是小孩子么?喜欢这种玩意儿?”

容与嘴角也漫上了笑意:“你可算笑了,多好看。认识你这么些天,你一直心事重重的。明明年纪不大……”

少年郎意气风发,将困扰于她多日的噩梦尽数洗去。

父亲的冷漠,幼弟的顽劣,以及所有对她的否认,都在一瞬化为飞灰。

“容与,你是启都中人,那你来衍州做什么?”

容与并没有觉得她的话冒犯,笑答:“因为听闻衍州有个女古板,想来见一见。”

“你再乱说!”

元蘅生气了。

谁知他却笑得更加灿烂:“你生气也很好看。”

褚清连依旧在屋檐下小憩,细碎的光顺着桃树枝的缝隙洒得到处都是。春风将他鬓间的碎发吹得微微拂动。

他拿着草蜻蜓往桃树下走去,玄色的衣袂被风吹得翻飞,而元蘅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

忽而,天色骤变,所有回忆中的淡粉倏然消散得彻底,化为一场带着血气的大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小院冲碎了。

她伸手想去碰他。

可是碰不到,他像是虚空的影子,根本抓不牢。被冷水浸泡的窒息感涌了上来,将她全然包裹其中。

血雾散开,容与终于转身了。

可他的面容却变了。

变成了闻澈的模样。

元蘅忽地从睡梦中醒过来,额间沁出了薄汗。

真是个怪梦。

半真半假,扰人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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