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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血与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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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罗拉正把锅里冷却好的药膏刮进玻璃瓶里,那个堆满了杂物的鹿皮包就在她脚边,芙罗拉应该是趁她熟睡的时候下了一趟楼,从马鞍上取了锅。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的事,米斯缇可能还不知道她身上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米斯缇想开口问问她三匹马是不是都还好,但喉咙哑得说不出话来。想翻身下床,但从骨头到皮肉没有一处不跟她唱反调,少女疼得眼角挤出几滴泪来。

她摊开双手,因为芙罗拉处理及时,她的手倒是没什么大碍,除了右手虎口处被匕首烫掉了一层皮肤又快速愈合的部分还是粉粉的,除此之外只有手背上还留着几处淤疤。

药效未免太好了。米斯缇奇怪地看了芙罗拉一眼,真的看到猎人摆弄那些草药,她才意识到芙罗拉和那位农场主一样也在“学校”学习过魔法之类的东西。

“您先洗漱一下,等处理完伤口我们就上路。”

米斯缇站起来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吱呀作响,芙罗拉已经烧好了水供她洗漱、擦身。

浴室里有和薇卡农场一样的浴缸和装置,她问:“我见过薇卡用这东西加热池水,你为什么不用?”

“您想泡澡吗?”

“不太想。”米斯缇只是发觉自己确实没见过芙罗拉用魔法。

农场主和她的丈夫明明恨不得用魔法走路,但芙罗拉却完全不一样。是猎人长期在白塔之外的地方讨生活留下的习惯吗?

虽然芙罗拉说过魔法是一种很普遍的东西,但米斯缇知道它到目前为止还没能普及到整个国家,只在凯斯耶理地区比较兴盛。

她从浴室门缝里接过芙罗拉今早刚熬好的药膏。可能芙罗拉很早就起来准备了,做好之后还放凉了以便她使用。膏药呈深绿色,带着一点杂质??现有的条件确实没法弄出更好的东西了。

味道也很普通。米斯缇本来以为它闻起来会更奇怪一点。

她在身上淤青的各处都涂了一些,脖子和脚腕被捏出的伤痕已经发紫,等她收拾好自己,芙罗拉又逼她喝了一副汤剂,苦得她眉毛都快拧成一团,喝下肚子以后凉凉的。

米斯缇一边喝一边问:“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被通缉。”

“任何理智尚存的人,如果受白塔通缉,当务之急都是逃亡海外。没有人能逃过白垩之塔的贤者的审判,只不过对我的审判在多年前就已落下。”芙罗拉平静地说,“我被从故乡放逐出去,余生都不被允许踏入凯斯耶理一步。不过如您所见,从边境到距离白港只有一步之遥的此地,没有人来找我们的麻烦。您大可以放心,我离开时他们没有公开文件,早就没有人认识我了。”

“为什么?”

“随您想象。”

“我早就看过你杀人了,恐怕答案不会动摇我对你的看法??我怀疑你是否能比我想象的更邪恶。”

米斯缇明明很胆小,但是对杀人死人却都没太大反应,芙罗拉了然:一个生活在偷猎了领主林中一只兔子都有可能被砍掉双手的年代的人恐怕生死观与现代人有所不同。

收拾好行囊,她们将马牵出来,昨夜闯进旅店的镇民没发现厨房里还关着三匹马,否则她们就要走路去白港了。

走出旅店,她第一脚便踩上了一滩血,米斯缇看着眼前又染上新血的街道,受害者被撕下的头皮和碎骨甩在高尚之心的招牌上。

“真惨。”芙罗拉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便走到一边去牵马。

“他本来有机会活的。如果昨晚我不那么害怕,勇敢一点对他伸出手的话,他本可以爬上楼来。”米斯缇不忍地闭上眼睛,脑中又响起昨夜陌生旅人的哀嚎。

“自私一点没什么不好,更何况是生死攸关的时候。”芙罗拉冷漠地打断她的伤感,“救了他,你们两个都会在变异体找来之前就被镇民杀掉。”

她本想宽慰米斯缇一番,但这容易多想的天真小姐却不走了:“现在是白天,他们应该很虚弱。你愿意去……让他们解脱吗?”

“就算我再不把他们当人看,手刃外形和自己很像的东西也会不舒服。这里的事与我们无关,别人问起也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我会额外支付酬金。”米斯缇对她低下头。

芙罗拉挑眉:“您昨晚还在问我有没有治愈他们的办法,对您来说这岂不是买凶杀人?”

猎人尖锐的话瞬间刺穿了米斯缇的自欺欺人,即便是身处染血的街道,她也很难迅速转变自己的观念。从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倒在吧台上的苏珊的尸体,如果镇民真的都变成了自知杀戮的怪物,那苏珊那时的回应又算什么呢?

看到她的脸色白了下来,芙罗拉也不再追击,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催她上马。

“……就这样就好,你去杀了他们,我付你钱。”

已经准备跨上马背的芙罗拉有些惊讶地回头,米斯缇捏着手指没有看她:“找到的东西都归你。一枚金币够吗?”

米斯缇付给芙罗拉的定金也不过两枚金币而已,她知道米斯缇挂在嘴边的不是现在九塔联盟流通的小金币,而是王朝时代印着狮鹫和国王像的大金币,价值远超出日常使用的水平。

这种好事芙罗拉当然不会放过,只是即便铁石心肠如她,也稍有些不快。

她知道优柔寡断的米斯缇能这么快下决定是因为前天曾接待过她们的农场主,薇卡曾说过这几天要来伍德伯里出手农货。

如果米斯缇掉几滴眼泪,这种小事她为了哄雇主上路倒也不是不愿意做,只要注意点不留下痕迹被骑警追查到就好。

但米斯缇只是安静地爬上马背,回头对芙罗拉说了一句“我在镇郊等你”。

米斯缇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同样患病的事实,芙罗拉很好奇她现在究竟是何感想。

“这里有您认识的人吗?”驱魔人蹲在大火过后的残垣断壁中,查看相对完好的尸骨。

“旅店的老板是我的朋友。”她在路上遇见的农场主颤抖着说,虽然六七十岁在普遍长寿的白塔算不上老,但她还是搀着对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以免突然晕厥摔倒。

本来很有精神的农场主一下子脱了力,靠在马车车斗上颤抖着问:“这是怎么回事……是土匪吗?”

驱魔人检查了一番,又从尸体上取了样:“这些人生前都被施了血咒,处理这里的人是专业的,烧掉这里是为了防止血咒蔓延出去。”

她捏着胸前的六芒星挂坠,为死者祷告了一番后站起身,脚下却踩到了什么。

她将埋在灰烬下的东西捡起来,发现是一柄银质的匕首。刀柄因为高温有点变形,圣母像和上面的塔雅秘文都有点模糊了。她解开缠在刀柄上烧了一半的皮革,抹去黑灰,里面刻着的一行小字还勉强能辨认。

愿圣母仁慈为你点起指引归家的明灯。

这把刀她很熟悉,造型和秘文铭刻上参考了教会制式武器,祝福的话则是她亲自刻上,因为对方不喜欢和宗教扯上关系,她才刻在刀柄上隐藏起来。

一旁的农场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在伍德伯里镇附近生活了很多年,怎么也没想到每年惯例地来出货却见到如此惨状。

“天呐,我前两天刚给两个过路人指了路,她们不会也遇害了吧。”她手脚发软。

“……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个子挺高的猎人,好像是白塔本地人;另一个是她的表妹,听说是从西方来的,具体哪一邦出身不了解……她们打算去白港。”她看到驱魔人皱起眉头,惊惧道:“难道是她们故意??”

“应该不是,您说的这个人我认识。”她自然地说,然而话音却越来越小。

护手上黏着一层褐色的污渍,她认出那是干掉的皮肉,平时清理银剑的时候经常能看到。

但这块污渍是在刀柄内侧,有一个亵渎者拿过这把刀。

她拧起眉毛,但还是按照程序把血污刮下来装好,等着下一次路过城镇的时候寄回圣城。

驱魔人翻身上马,“恐怕当局还不知道这件事,麻烦您走一趟到最近的镇子上报告一下,让他们派专人来处理。您回去以后也注意把衣服鞋子脱了烧掉,不要把这里的污血带到别的地方。”

大火今早才灭,走快些还可能追上她们。

然而农场主却急急忙忙地扯住了她的披风:“等一下,你得跟我一起去,骑警问话的时候你不能不在。”

她沉思片刻,朝白港的方向望了一眼:“好,我和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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