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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明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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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明泉落于连绵离山东南面,青山半抱,阑江自西南面擦过,码头上来的人多从南面武安门入京,西面胤通门多行车马。

永平大街自南向北直抵皇城,中有虹桥跨过环宫穿城的义临渠,北岸西侧皆是王侯将门的府邸,东侧则是京中一应办事的府衙。

顾言牵着晚宁在各家府邸间的偏门巷子里穿梭,绕过了皇城,从北面旌阳门出去,西侧是翌阳军多年前的大营,拥万顷山野,猎场亦在其中。

东侧离山脚下有一亘古泉眼,泉水潺潺,终年温热,在山林中冲出一道沟壑,似不够畅快,又分出叉子来,拐进深谷中,探到了一片繁花盛景,便寻了个深潭,聚成一汪瑶池,定居于此。

武初明和王潜把柳心兰葬在了那片山花环抱的林子里,在五色烟云中倚着青山,与那片泉池静静相望。

顾言寻着他师父给的线索,祁山东段,深谷花海,泉池南畔,那泉眼他知道,可池子和花海他没见过,便带着晚宁在山林里沿着流水去寻。

踏着泉水边上温热湿润的石子,走了许久,晚宁自己解着闷,一步步在石尖儿上哼着小曲,转起了圈。

顾言怕她摔下来,一遍遍把手递给她,让她扶着,“你当心滑,摔下去可便湿了。”

“那水是热的,不怕。”晚宁从未来过,未见过这样滚热的泉流,她站住了脚,看着那流水,清澈见底,倒想脱了鞋袜踩进去试试,“彼时我在山林里,只踏过冰凉的。”

“水是热的,你起来不就凉了?它热干你何事?”顾言怕她真淌下去,双手握着她的腰,把她从石头上举起来,放在了自己边上。

晚宁一想,好像是这个理,看了顾言一会儿,没想出来怎么驳他,转了转眼珠子,继续往前走。

顾言知道她,跟在她身后,“我们先找着你母亲,有时间再带你玩儿水,可好?”

“嗯,好。”晚宁也想快点找到。

顾言看着水流开始分叉,心想深谷应不会在东面山脚下,他拉住晚宁,牵着她往西侧拐。

“幸好没下雨。”晚宁抬头看了看天顶的金光,林间枝叶拥在一起,便把它化作了星辰。

“你不能再淋雨,你的手,顶着大太阳,也还是冰的。”顾言听这话便知她淋了不少雨,一边拉着她的手举起,一边看着她脚下倾斜的滑坡。

晚宁顺他的拉扯,往上拐,看见坡底下几根断裂的枝干,那应是有人摔下去压断的。

“我还以为是你太烫的缘故,原是我冰吗?”

“回头我让如月给你瞧瞧。”顾言双手拉着她,看着她站稳,四处张望了一下,顺着泉水,进深往前,似乎确有一个深谷,“应在前面,这不好走,你留心脚下。”

“我滚过……”晚宁想说说自己逃命的光荣事迹,却忽然意识到这对顾言来说不是什么好玩儿的故事,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顾言听见了,站住了脚,转过来时脸色都是黑的,“阿宁,如果我告诉你,我牵着你的这只手,被贼人敲断过两回,你觉得好玩儿吗?”

“我错了。”不好玩儿,疼。

“你身上有多少道疤,我都看见了,京城里的小姐哪个受过这样的罪?龙骧大将军的女儿,我顾言的夫人,却遭此劫难,一点儿都不好玩儿。”顾言的心疼逐渐化出了一团莫名的火气,他一点也不想晚宁觉得劫难是一种成就。

晚宁见他好像生气了,一把抱住他,试着给他撒个娇,“我不说了,你不要这样,吓人。”

“走吧,去见你母亲。”顾言不想吓着她,转过脸去,把她扒拉开,牵紧了往前走,腾出一只手,扭断了一根根挡路的枝叶,偶有太韧扭不断的,便整段扯下来,丢到一边去。

晚宁静静跟着他,穿过了密林,眼前逐渐出现一片开阔的谷地,开着漫山遍野的花,泉水从面前拐了个弯,淌进了一个岩洞里,汇成了一个天然的池子,五色花瓣随风扬起,落在水面上。

“师父说,池子南畔,应是那处山坡附近。”顾言扶着她踏在石头上,跨过泉流,拨开四周的草木,细细搜寻。

忽见一处突兀的土堆隆起,旁侧没有碑铭,只有一块无字的青石。

“师父说怕人瞧见,以防万一,没有立碑,只放了块石头。”顾言怕她伤心,转身抱住了她。

晚宁见他不生气了,也抱了抱他,而后松开手,蹲下身子去清理那土堆上野花野草,一根根拔掉。

“母亲,我找着顾言了,你看他,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她一边拔着,一边说起话来,见那些根须把泥都带了起来,又用手捋了捋,把土重新拍结实。

顾言亦蹲下身子帮她清理另一边,他力气大些,一把笼了大片,抓在手里只消一拽,便扯出许多来,“岳母大人,我没照顾好她,来给您赔罪了。”

“瞎说。”晚宁捡了根草,丢到他身上。

顾言不理她,自顾自的拔着,拔干净了,撩开衣摆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谢岳母大人把阿宁送来我身边,我定好好待她,不再让她收半分委屈。”说着便把头磕了下去,磕得极响。

晚宁怕他疯起来把自己磕疼了,赶紧去拉他,“你起来,我母亲认的女婿,可是个泼猴儿。”

她跪在地上,环过他的腰身,抱着他,扭头对着山谷高声喊了起来,“母亲!我带猴子来看你了!”

此时一阵风忽然吹来,林间鸟雀惊起,喳喳轻啼,树上来了几只鼹鼠,躲在枝叶里,偷偷瞧着两个人。

她倚着顾言坐在了地上,半搂着他,望着遍地繁花彩浪翻涌,听着枝叶轻语,两人的头发随风扬起,在风中交缠。

“母亲说她看到了,你还是很好看。”晚宁转过来,跪起身子,双手环过他的颈项,仰起头亲吻他,换来了温热的回应。

顾言克制着自己的动作,把她轻轻推开,“哪有你这样上坟的?”

“我母亲知道我什么样,也知道你什么样,她把我许给你,便是要我们高兴的。我们高兴,她便高兴,你摆出一副要死的样子,是给谁膈应?”晚宁搂着他不撒手,反倒数落起来。

这一数落,顾言也觉得好像是自己想了太多,“是我不好。”他把她抱紧了,望向四周山谷,亦喊了起来,“岳母大人!我定会好好爱护阿宁!”

风再次袭来,更大了些,卷起了漫山的花色,花瓣如五色烟云,在两人身侧缠绕不去,树上鼹鼠惊得丢下手里的果实,躲进了树洞里。

“你看,我就说我母亲听得见。”晚宁仰起头看他,说话的声音贴在他心口,一阵轻颤。

*

临瑶在军营里来回踱步,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风如月把家里的瓶瓶罐罐拿来,又按照她的意思,带来了一应草药。

风如月骑着马奔进大营,临瑶便迎了上去,抬起手一件件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递给官兵去摆放。

她看着他下马,嘴里含着些话,却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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