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红白喜事(1 / 2)
陈籍似笑非笑立在后面,身后的私丁一字排开,他理了理袖子,目不斜视路过童六和乘风,对明新微柔声道:“蝉光这是要急着去何处游玩?你我还有半月,便是一家人,想去哪里,同我说了,我还能不带你去吗?”
乘风没见到想象中喊打喊杀、捉奸拿贼的场面,有些狐疑地在两人中来回看了看,六郎君不是说这是逃婚吗?
陈籍见明新微不说话,从袖中拿出一张尺牍小信,夹在食指中指之间,面上的神情转冷了,低声道:“路线规划得如此完备,我若不让你去,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劳心?”
阿伦图!
明新微将袖中银哨用力一捏,被硌得发痛,深吸一口气,才道:“不用了,不过是画着玩儿的,近日东京里焰火爆竹一气儿乱放,乱糟糟的,气闷得很,所以出来透透气罢了,这就回去了。”
童六郎从地上悠悠转醒过来,鼻孔下挂着一长一短俩血条儿,望着陈籍并明新微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拉着乘风的手,气若游丝道:“快,我们也回去。”
乘风翻个白眼,没好气道:“六郎君,就您白斩鸡一样的体格,白丁一般的身份,还想英雄救美呐?省省吧!”
童六郎一擦鼻下的鼻血:“你不懂,不是救美!”他低头一看手掌,竟如此多血,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明新微是被陈籍押着走陆路回的东京,不知道他是如何同明父交涉的,总之到家后,大家表面上仍旧和和气气,只背地里给望月小筑落了锁。
她并不感觉失望,只是很平静,当她完全想明白要去到何处,路上偶尔的曲折,不过让自己更加坚定目标罢了。甚至隔天绣阁送来嫁衣时,她还很配合地换上,在铜镜前看了看,夸奖道:“做得不错,不用改了,留下吧,我自己也缝两针,意思一下,图个吉利。”
她这话并不是客套,等人走后,是当真动了针线,在嫁衣的袖口里缝了个细长的暗袋,尺寸刚好能装下她的蛮刀匕首。
她日夜贴身穿着杨束送她的密连环锁子甲,感觉到一种缥缈的安全感。她并不真的身在战场,却又好似身在战场,总之难以分清。
出嫁这日,一众聘来的女傧相帮她梳妆打扮,房中人走来走去,无人出声,好一派沉默景象。唯独明家三婶踮着脚,在门口张望,低声问一句:“收拾好了吗?”
明新微微阖着双眼,仍由女傧相帮她贴上花钿,讽刺道:“这么多天,可算是见着娘家人了。三婶来得正好,是不是该开家堂,拜别祖宗和双亲了?”
新娘子出门前,按礼节,该拜告祖宗,得父母嘱咐,泪别亲人。
明家三婶尴尬道:“陈家的迎亲队伍已经到门口了,恐怕误了吉时,还是直接出门吧,三日后归宁,有的是时间详叙离情。”
于是她在在一种及其沉闷、又及其欢乐的气氛里出了明家大门。门内明家祖父母、明老爹、明大娘子、明家三叔三婶一溜儿站着,面上挂着僵硬的笑,而门外两列一十二个乐人,吹吹打打,鼓乐喧天。
合着杖鼓和拍板咚咚的点子,陈家的傧相高声念诗道:
“雕车宝马簇团花,云开新月照人家。
花红利市铺满路,子孙万代享荣华。”
明老爹威严发令一句“拿钞来??”,明常朴便腿脚麻利儿地跳出来,拿着花红利市发给陈家的傧相、乐人、媒人、抬轿的力夫。
陈籍坐在马上,连马也没下,道:“入轿吧。”
一声令下,一对儿吹手乐人相向欠身,脖间青筋一跳,鼓足了劲儿吹了起来,摇头摆尾,乐声直上重霄。
媒人也指挥道:“点炮、点炮!”
在高亢的唢呐声和噼啪的爆竹声中,明新微没有要媒人的搀扶,独自跨过了明家大门的门槛。
她想,今日跨过去了,就不再是明家的女儿了。
头顶的明家匾额,四方的门框,高高的门槛,组成了一口方方的、长着利齿的剐刀。她就这么徒手穿过去,像一尾游鱼穿过荆棘笼,无数鳞片落下,她知道有一部分的自己,永远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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