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满座衣冠胜雪(1 / 2)
银匙掉回琉璃盏,撞出清脆响声,舜英霍地站起身。
“秦川?”
她猛然拉开大门,与刚狂奔到门口的秦川大眼瞪小眼。
秦川震惊片刻,失声惊呼:“夫人什么时候回来的?郎琊不是说你……”
“秦川!”苻洵忙喝止他继续絮叨,冲过去一把揽住舜英后背,“姐姐,你先回来,坐下听我说……”
“所以,我那天在山谷看到的就是秦川,”舜英大脑宕机一般呆住,转头看向苻洵,面部轻微抽搐,似是不知做什么表情,喜怒哀乐迅速转换,竟露出个灿烂的笑,“金州之战早已结束对不对?秦川早就送钧良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
秦川吓得面无人色:“夫人你别笑,好?人。”
“没事,秦川你先回房,有什么事等我过来找你”,苻洵关上大门,扶她回到卧房、在床沿坐下,目不转晴注视着她,“姐姐,钧良和钧安还活着……”
舜英满脸笑容点头,抓着他的手急切地问:“其他人呢?”
苻洵埋下头陷入沉默,数次抬头欲言又止,却又摇摇头,最后起身去书房取出一卷泛黄的丝绢。
“姐姐,我不是故意瞒你,这密信是攻打武原城前一天收到的,我怕你第二天作战分神,本想班师之后告诉你”,苻洵咽了口唾沫,将密信递给她,艰涩地说,“后来武煊、姜夫人、元旭……发生了太多事,我越发不知该怎么跟你说。”
舜英笑着打开密信,一行一行往下读,手抖得厉害,紧跟着后背、腰、腿……整个身躯都在剧烈颤抖,脸上仍挂着笑容,凝固的、扭曲的、濒临崩溃的笑容,似乎已失去对面部的控制。
她用力捂住耳朵,惊恐地睁大眼睛,眼眶通红、目眦欲裂,却流不出一滴泪;张大嘴巴,像是在歇斯底地地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保持这个动作僵了许久,她身躯猛然前倾,呕出几大口鲜血,晕厥过去。
那卷丝绢颓然飘落,坠入地上新呕出的鲜血里,几行字迹慢慢被殷红浸没。
建宁十四年三月二十八,崔玄仁叛变,金州失守。
褚氏旁支子弟八人抵死不降不逃,在城破之后率亲兵藏于街巷、与敌军周旋三天三夜,被崔玄仁亲兵俘获、斩下头颅悬于城墙之上。
城破前夜,褚秋水次子褚钧威、四子褚钧良、养子褚钧安在白袍卫的守护下,率亲兵突围求援。崔玄仁叛变之后,立即派遣武卒营穷追不舍,褚钧威为掩护弟弟逃生、战死乱军之中。褚钧良与褚钧安九死一生逃回阊江,却都落下不同程度的伤残。
冯太后表彰褚氏满门忠烈,起复褚钧贤为羽林卫副指挥使,又分别迁褚钧良与褚钧安为太仆寺少卿、太常寺少卿,百官及各世家称善者久之。
守卫金州城的褚氏子弟,就是舜英在地皇山摘槐花那天下午,看到的那窝奔逃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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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洵坐在秦川卧房,房间乱得跟狗窝似的,但他无暇顾及、只静静蹙眉沉思。
舜英晕晕沉沉近十天没下床,接二连三的噩耗,挚友的、亲长的、母族血亲的……还全都是被自己人背刺,坚韧如她,也承受不住这没完没了的轮番打击。
她并非一直昏迷,有时会清醒一时半刻,很努力地吃饭喝水,但是吃下去总反胃呕出来,于是继续吃喝。咀嚼那些食物时,她咬牙切齿满脸狰狞,像是在撕咬谁的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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