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入幕之宾下(1 / 2)
邶风别苑、鹤雪别苑门对门,正中一条阔街。自从他们入住,这一段街道也圈进卫尉寺的保护范围,不许闲杂人进入。
两侧大门口的风灯分别透出轻红昏黄,模模糊糊融成一片。只有巡逻侍卫踏过街面的脚步声,响在空寂无声的夜晚。数枝桂花伸出围墙,飘落簌簌碎金细银。
承?在台阶下静静伫立,仰头看着那片轻红,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他生着丹凤眼,清冷上挑,眼尾微微泛红,忽然一撩下裳、屈膝跪下。站在他身侧的元?无声叹息,也随他撩袍跪了下去。
“叔公,我想了那么多办法,想哄母后开心些,她为何还对我这样客气?”他死死盯着紧闭的大门,“她连承祉都能原宥,就因为我长相性子太像父王,她也一并讨厌我么?”
元?挤出个温和笑容:“陛下,回去吧,阿英只是喝多了。”
“骗人,她今晚根本滴酒未沾,”承?的丹凤眼蓄满泪水,尽是不甘,“我看得清清楚楚,她偷偷把酒吐到衣袖上了。”
元?笑容凝固在脸上,沉声说:“陛下,阿英为了让你在这位置坐得安稳,已竭尽全力。”
承?垂眸,泪水轻轻滴落:“就只这样么?”
元?眸中精光暴涨,一瞬不瞬盯着他:“阿英为何这样,陛下当真不知么?还是说,陛下觉着她的感受无足轻重,无论你做什么都有苦衷、都情有可原,她都该无条件原宥,一如既往地顾念你??就像曾经对你父王一样。”
他带着冷笑,一字字宛如淬毒:“陛下果真酷肖其父,尤其是心性!”
承?身躯猛然一僵,眼中露出凄怆和决绝,从袖中捧出一包药粉,对着门内高声呼喊:“请母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赐还儿臣一杯毒……”
元?猛然捂住他的嘴:“陛下慎言。”
忍无可忍,元?冷声说:“臣理解陛下,在位七年,五年被太后掌控,谨言慎行、如履薄冰,不甘心除掉一个太后、再来一个太后继续把持朝政,可是……”
“陛下啊,你没耐性等自己羽翼丰满也罢,怎就敏感多疑成那样?”他眼神从冰冷嘲讽逐渐转为悲哀,“阿英回来,本就只打算帮你掌权、让你平安长大,等你满十四岁就功成身退。”
一轮圆月高冷如霜、投下满街清辉,夜风清吹得承?瑟瑟发抖,怔怔望向门内,大颗大颗泪水无声滴落。
“陛下,回去吧,明早还有朝会,缘来缘去缘如水,不要强求”,元?长声叹息,站起来向街外走去,走出几步又蓦然回首,补充了句,“阿英为了国本稳固,会永远保守这个秘密,还请陛下自重!”
丑时的更声响起,承?注视地上药粉包良久,忽然伸手拆开药粉,双手举起倒向口中。
簌簌细响破空,几枚桂叶飞旋着激射而来,正正弹中手腕,他胳膊一麻、颤抖着从地上捡起那枚桂叶,抬头看向墙内方向,泪水大颗滚落、唇角扬起凄然笑意。手臂撑地,一点点站直酸麻的膝弯,踉踉跄跄走向东华门。
桂树上那团模糊黑影忽然动了,苻洵盯着承?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轻盈旋身落在小径上,拍了拍肩膀蹭上的灰尘,走向厨房。
舜英刚刚沐浴完,坐在火笼边,自顾自用帕子擦着头发。离宫居住后,她恢复了不让人近身伺候的习惯。
乌发半干不干,她懒懒散散靠在坐榻上,烤着炭火。肚子咕咕直响,她摸了摸肚子,听到门外脚步声,立即眉开眼笑:“糕拿回来了?不用蒸热,先拿来给我垫垫。”
门“嘎吱”一声轻轻开了,一股久违的香气飘进鼻孔,香得她更饿了。
那是一碗酸汤面,鲜红的汤汁热气腾腾,漂浮着番柿、虾仁和小白菜,柔韧劲道的面条浸满汤汁,底下还埋着两个溏心煎蛋。
“夜里吃多了甜糕肚子疼,我对厨房不熟,只找到这些煮了碗热汤面”,苻洵将酸汤面放在她面前矮凳上,“尝尝,是不是跟在山里的味道一致?”
舜英埋头喝了一口汤,酸甜可口、鲜掉眉毛,白蒙蒙水汽将她眼睛熏得发红,她仔细品尝着每根面,忽然笑了:“那年你二十九岁,我煮了一碗长寿面,没放盐还黏成坨。”
苻洵也笑了:“还挺好吃,不过桂花酒更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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