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心魔(2 / 2)
承?视线追着他端酒杯的手,咽下酒液的喉咙,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将军倒是跟传闻一样,胆子很大。”
苻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端到眼前打量:“喝这个不需要勇气,里面没有毒。”
承?瞳孔急遽张大,攥紧拳头,手臂微微发颤。
苻洵扬唇一笑:“外臣像陛下这样大的时候,亲手杀过一个人……不是仇人。”
承?眼里惊惧消失,轻声问:“是心里最喜欢、最亲近的人?将军能否给晚辈讲讲那段往事?”
“说起来倒有些相似”,苻洵静静怀想半晌,不疾不徐道,“征和十二年,我刚满六岁,被父王送到?阳为质子……”
“六年后,令尊发兵上阳郡,兵败”,承?沉吟接口,“所幸将军逃出生天。”
苻洵苦笑着摇头:“可那段时间,我宁愿痛痛快快死了。我与同来的侍卫、先生、傅母、随从、仆妇二十多人,全被驱入龙津围场、当作移动的活靶子,供逆王的几个儿子取乐……”
“竟有此等惨无人道的暴行”,承?手抖得厉害,不自觉倾身向前,“后来呢?”
苻洵紧紧捏住酒杯,唇角剧烈颤抖:“我的傅母,从我成为质子那天起,一直待我视如己出,温柔周到又有耐心。她死在征和十九年春天,身上很多伤已经溃烂,还替我挡了一箭??不是什么要害,可我们都宁愿是要害……”
“那天晚上,我和她被关在营房,我浑身疼得睡不着。她更严重,却一直咬牙不肯出声,后来实在忍不住,哀嚎了大半夜……我抱着她一直流泪,觉得自己很没用,天亮时,我做了个决定……”
承?眼圈泛红,浮起星星点点泪光,说出下半句:“活着这样苦、这样绝望,不如亲手替她了结痛苦,再随她而去。”
苻洵含泪笑了:“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手却很稳……”
“后来呢?”承?颤声追问。
苻洵闭目、将泪水关回眼眶,声音忽然柔软:“我被人救了,救我的和救你的,是同一个人。”
承?举袖拭去泪水,神情多出几分轻松和释然:“都说孩子没有三岁前的记忆,可那些画面总像刻进骨子里。父王样样出色,严于律己也严以待人……对承徽和承祉还好,我是嫡长子,所以得要求更高……”
苻洵道:“庄王自小聪慧又勤奋,习惯了样样出挑拔尖,同为嫡长子,自然会以己度人。”
承?眼里浮起温柔:“可母后不一样,她虽然也跟父王一样要强,却是鲜活的,会笑、会生气、会难过……她刚不在的那两年,祖母虽然对我很贴心,常笑、很少斥责我,带给我的感觉却跟父王很像,完美、周全、没有一丝活气。”
苻洵唇角翘起笑意:“所以你很喜欢平南侯。”
“每次祖母跟我说起父王,我总记不起他的脸……却总想到六叔”,承?脸上显出孩子的局促和羞赧,可眼前男子莫名让他觉得心安,支撑他一股脑说下去,“实不相瞒,我跟韦娘子躲在田庄的时候,听着外面传言,竟有几分希望是真的。”
苻洵心下了然,有些忍俊不禁:“所以你又拔剑砍了平南侯?你将他看得太重,一旦违背你的预期,伤害也越大、越不可原谅。”
承?双颊霎时通红,低头嗫嚅说:“现在六叔也很怕我……”
苻洵垂眸,默默怀想良久,深吸一口气:“我还险些杀了另一个血亲。”
每个字都带着颤抖、剧痛,像是剖开胸膛、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怎么你也……”承?失声惊呼,转瞬发现失态、恢复沉静,“那位血亲现在还好么?”
“如他所愿,闲云野鹤”,苻洵看着承?,笑意温和、泪盈满眶,“在我险些害死他的十一年后,他再次听说我的消息,问的关于我第一句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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