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第二三章 香消玉碎佳人绝(2 / 2)
笃??笃笃??
一长两短的敲门声,似落在她心上的惊雷。她偏头望过去时,船庐的门便被人从外轻轻推开了,刘元弋的面容亦随着屋门被推开的那一刻,被走马廊上的灯火清晰勾勒了出来。
而他身侧,还立着一人。
看到那人缓缓抬起的脸,章怀春眉心骤然紧蹙,满是警惕地看着这少年。
他似将将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湿漉漉的,衣衫单薄,满头青丝潦草凌乱,上头水珠“滴答滴答”往下落。
“大女公子,此人夜里擅闯楼船,声称是侯府昔日的相识,女公子识得此人么?”刘元弋并不入内,只在门外有礼有节地向章怀春询问。
章怀春已从乍然见到这少年的震惊里回过了神,从这人脸上收回目光,正要说她并不认识此人,她扶在四女公子寸口处的指腹下,忽捕捉了似急雨跳珠般的脉象。
见四女公子竟似要挣扎着从榻上起身,她忙安抚道:“你莫激动!”继而才对门外的刘元弋道,“他确是相识的,还请刘小将军能通融通融,准他暂留一刻钟,我有些话要同他说。”
听闻,刘元弋脸色不由一松,微微笑道:“既是侯府旧人,我也便不追究他擅闯朝廷楼船军的罪过了。不过,若再有下次,他落到旁人手里,我便保不住他了。”又道,“我一刻钟后再来带走他。”
章怀春颔首向他道了声谢,看到他离开,这才望向了那畏缩在门外的少年:“进来吧,四妹妹要见你。”
少年这才犹犹豫豫地抬脚迈了进来,见到章盼春那张如死灰一般的面容,竟是“扑通”跪倒在了榻边,呜呜咽咽哭着。
章怀春怕他这般哭下去白白浪费了与四女公子话别的时间,遂忍着悲痛催了声:“妹妹时间不多了,你也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好好同她说说话吧。”说完便起身出了这间船庐,却唤来了青楸在室内照料。
出了船庐,凉风冷雨扑面而来。
走马廊上,火把林立,楼船士卒亦是五步一岗,将关押着侯府众人的几间船庐防守得严严实实的。
章怀春望着如墨一般的雨夜天穹,仿佛觉得那片天快要向自己坠下来,沉甸甸的,压得她透不过气来。脸上湿哒哒、黏糊糊的,她抹了一把混杂着泪水与雨水的面颊,一偏头,却见到了自飞庐之上缘梯而下的郑纯。
自被带上了这艘船,因刘元弋的缘故,她一家即便能在这一层的走马廊上闲步透气,却也并不被允许在外逗留太久,船庐之上的飞庐与雀室[1],更是她一家不能踏足的地方。
郑纯并非侯府中人,又是被救下的朝廷使者,是天家着意要护着的舅父,这楼船无一处是他不能踏足的。
此时已值中夜,他早该歇下了。
章怀春心中狐疑,上前问了句:“这个时辰了,你怎还未歇下?”
郑纯目光有些躲闪,却也如实回答了她:“睡不着,便去上头寻刘小将军说了会子话。”
“何话?”章怀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不是闲来无事会寻人拉闲散闷的人,更不会深夜去叨扰旁人。斑郎,你是不是瞒着我在谋划着什么事?”
郑纯不想她仍是如此敏锐,轻易便能窥破他的心思。
而他所行之事,她定然不会同意。
他不想因那些事再同她起争执,面对她的质询,他只能撇开目光,一言不发地垂目去看脚下那片翻动着绰绰灯火的江面。
章怀春很不喜欢他这副避而不谈的态度,仍想着要撬开他的口。
然而,青楸却于此时神色慌张地奔了过来,开口竟有些哽咽:“女公子,四女公子……不好了……”
章怀春闻言大惊失色,已是顾不上向郑纯寻根究底,慌慌张张地回了章盼春所在的那间船庐。
榻上,四女公子安安静静地躺着,双目紧闭,恍若只是熟睡了一般。
章怀春颤抖着手摸上章盼春的脉,甭管摸多少回,使多大的力,她的指下再也探不到一丝动静。她又不死心地去探四女公子的鼻息、颈脉、心口,那里头皆是静悄悄的,不再有一丝生的气息。
她知晓四女公子撑不了多久,却不想,竟是一刻钟也撑不住了。
她不由看向一旁失魂落魄的少年??这个害她家四女公子才至及笄便怀孕生子的奚家子奚寻,冷声诘问:“你同她说了什么?”
奚寻恍似未闻,只是睁着一对空洞无神的眼默然流泪。
亲历了亲人惨死的变故,章怀春早便积压了满腔的愤懑,眼前这少年缄默不语的情状,又让她想起了郑纯对自己那冷淡疏离的态度,她心底更是悲愤。
此刻,她似寻到了宣泄之口,目光似刀子刺在了奚寻身上,厉声道:“奚寻,回我话!”
奚寻心口一颤,好似被这道冷厉的声音唤回了魂,迟钝地转过头朝章怀春望了过来。然而,他依旧一个劲儿地流泪,最后竟抱头伏地痛哭起来。
章怀春忽觉厌烦,却是青楸见她神色不对劲,忙上前在她耳边轻言劝慰:“女公子莫为难他了,他不曾对四女公子说过不该说的话,四女公子闭眼前,心里是高兴的,她看上去没什么痛苦。”
章怀春这才凑过身子,细细打量起了章盼春的面容,确如青楸所说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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