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血染(2 / 2)
众人交换着视线,试探着向前挪动步子,逐渐对重霄形成包围之势。嚷嚷着复仇的那几名修士对视一眼,同时驱动手中武器,向陷在黑雾中的重霄袭去。
然而这些攻击全都被一人挡下了。
纪长天展着双翅从天而降,他背对着众人,将重霄护在了身前。玄鹤一族的羽翼刀兵不入,是天然的防护罩。那些武器在碰到他双翅的瞬间便被弹落到一旁,斜斜地插进地里,又重新被各自的主人召回手中。
纪长天转身,宽大的羽翼将重霄完全挡在了身后。他目光坚毅,头一回在这么多人面前没有磕绊的大声道:“休要伤我师弟!”
有修士喊道:“纪师兄,你师弟已经疯了!他方才亲手杀了关师兄,这可是有人亲眼看到的!”
纪长天自是也看到了地上那具死状奇惨的尸体,他睫毛微颤,喉结上下滚动着,似是有些害怕,脚步却没挪动分毫,依旧坚定无比地说道:“事情究竟如何,待出了秘境,师尊和掌门他们自有定...”
人群中猝然响起一阵吸气声,不少人都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有些胆小的女修甚至将眼睛也捂上了。
只见人群中央,一道黑雾穿透了纪长天的胸口。鲜血自伤处涌出,染红了白色的宗服、白色的羽翅,还有白色的鹤纹玉佩。
那是师弟送与他的第一件礼物,他一直好生珍藏着,从不舍得让它沾染半点灰尘。
纪长天口中涌出一口血,他艰难而缓慢地扭头看向重霄,神色除却痛苦,便是茫然。“师...弟...”嗓音破碎而含糊,眼前的画面也愈发模糊,他再难站立,倒在了地上。宽大的羽翼覆盖着他的身躯,其上沾惹着鲜血与尘土,早就洁白不再。
面前没了遮挡,重霄视线下移,透过重重怨气看向倒在身前的人,神智有一瞬的清明。他认得这对羽翅,那是他师兄纪长天的。是了,师兄,他迟缓地思考着,师兄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会倒在血泊中?
“长天!”梁惜因拨开人群冲向前,将失去意识的纪长天半揽进怀中,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万幸,来得还不算太迟。
受此重伤的纪长天再难维持人形,身形逐渐缩小为一只白鹤。这时高台上的其他修士也都赶到了,梁惜因赶忙将纪长天交到玉衡峰的何峰主手中,飞快说道:“拜托了,何峰主!先将他的命保住,再送他回合虚山,那里的环境更适合他休养。”
“啊?好。”何峰主接过白鹤,深知此事拖不得,连忙踏进梁惜因为她布的缩地阵中。
见到了自家师尊,先时被吓呆了的弟子才像找回主心骨般,俱是开口说道:“好吓人,说动手就动手。”
“丧心病狂,简直是丧心病狂,连自己的同门师兄都不放过!若不是梁峰主及时赶到,只怕是...”
“我全都看见了!那魔族小子杀了关师兄还不够,又要杀纪师弟!”
不止是这些弟子被吓住了,宗内的峰主和长老们在进入秘境前也全然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但他们到底是做师尊的人了,并未在弟子面前多做议论,只是静静的等着掌门发话。
而谢既微则看向了梁惜因。
梁惜因不顾梁惜时的阻拦,坚定地迈步走向重霄。重霄跪坐在地,脸上的伤口已近干涸,只余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发带自方才起就已散开,墨色的发丝垂在他脸侧,遮掩了他的神情。
若说纪长天令他的神智有了片刻恢复,那梁惜因的到来便是让他彻底清醒了。周身的怨气骤然收敛不少,先前的景象一幕幕的在他脑海中重现,耳边传来的话语是如此清晰,字字句句,重复的皆是他的罪行。
他最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他并不后悔杀了关度,这种人合该为自己的口不择言付出代价。可是...师兄。纪长天方才挡在他面前的身影与几年前在饭堂时的身影逐渐重合,变强了又如何?他照旧护不住自己重视的人,乃至亲手伤了他,伤了他的师兄。重霄甚至不敢回想纪长天倒地时的模样。
怨气已然平息下来,按理说他周身的疼痛也该消失了。可他的心口为何还是这般痛?撕心裂肺地痛。他有何脸面再回天璇峰?又有何脸面再去面对梁惜因?
是了,怪物终究是怪物,只会给身边之人带来祸患。那些人说得对,他丧心病狂,他无情无义,他罪该万死。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沉溺于这场虚妄的美梦中,去妄图融入本就不属于他的世界。
这场幻梦延续了五年,但只要是梦,就都有醒的时候。
人群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中间那对师徒身上。梁惜因静默无言地站着,神色晦暗难明。初来之时,她见重霄被怨气包裹着,面目狠厉,几乎有些不敢相认。但此时看着眼前跪着的人,她又觉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徒弟重霄啊。别人可以误解他、抹黑他,但她作为师尊,难道还会不清楚他的心性吗?是以哪怕关度的尸体就横在不远处,证据看似确凿无比,她也只是淡淡道:“先回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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