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遗民泪尽胡尘里(2 / 2)
武煊起先混在难民堆里被俘北上时,还满怀豪情壮志,想过刺探情报、里应外合或是煽动内乱,但北宛守兵警惕而严苛,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
身边一个又一个人稍有异动,便被看守的北宛兵带走,等待他们的往往不是什么痛快的死法。
最常见的是捆在奔跑的马后拖死,用浸湿的牛皮包裹着晒死,还有绑在十字刑架上、一点点剜眼剁足开膛破肚……
北宛人行刑时,往往会驱赶大批奴隶观看,杀一儆百。
杀人不过头点地,武煊前半生见识过最惨烈的刑罚??金州狱七十二酷刑,看起来也不及这般恐怖,毕竟金州狱的施刑对象是彪悍的土匪、而非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
听着那些震耳欲聋的哀嚎,看着那些血淋淋的人皮、七零八落的四肢和眼球舌头鼻子、黄的白的烂成一堆的尸骸,腥气腐臭熏得人呕吐不休。
但那些酷刑并未消磨他的心气,真正令他万念俱灰的,是同胞之间的离心离德。
冯栩支持难民互相告密,挖出潜藏在难民中的翊国军人和怀有异心的“乱民”,有时为一条捕风捉影的情报,不惜虐杀上百平民来逼问幸存者。
起先,藏在难民中的袍泽都硬气地撑着,都深信翊军会很快收复失地??就像永嘉一年三月、褚舜英率军夺回朔门关那样。可一年又一年,随着北宛的统治逐渐稳固,希望也一点点泯灭。
或是为了求生、或是为了痛快死去、或是为了阻止更多平民被杀,沦为奴隶的袍泽也加入了告密者行列。
但自始至终,他们都默契地保护着武煊、酷刑加身也没吐露关于他的半个字。
繁重的徭役、艰苦的衣食住行、时不时飞来的鞭子和拳打脚踢……日复一日,他也变得跟其他奴隶一样,麻木地苟延残喘,活下去的唯一指望,是有朝一日翊军重振旗鼓、收拾河山。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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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撑武煊活下去的这一丝希望,来自于永嘉一年八月初,他与北宛女子桑珠的重逢。
初遇桑珠,是永嘉一年三月底,褚舜英率军北出朔门关后,武煊带着亲兵在乌兰山南麓巡逻。那时的乌兰山,积雪将化未化、正是最危险的时段。
夜晚,他们在一处避风的山坳安营扎寨。睡到半夜,他忽然听到微弱的婴儿哭声。
他叫醒几个关系好的武官,轻手轻脚循着哭声走上一道陡坡,发现被困在厚厚积雪深处山洞里的三个人。
老、妇、孺。
年轻女子一身鲜红长裙,有些单薄,抱臂缩在山洞一角,怀里抱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她身边还有个须发俱白的老者,身上裹着一件女式的裘氅,已冻得晕倒过去。
幸好,她不怕生,一见他们面带笑容,便条理清晰地阐述了来龙去脉。
“我叫桑珠,是北宛人,跟我刚出生的……儿子被仇家追杀,逃到翊国边境。孩子身子弱,幸好巧遇在乌兰山采药的老先生,靠他的药水维持性命至今。”
“但是我们被暴风雪困在了这个山洞,老先生年事已高、支撑不住,孩子饿了一天两夜、性命垂危,望将军怜悯。”
武煊打量了他们半晌,相信了她的话。她虽是北宛人,那老者却明显不是,可如此寒冷的夜里,她却将身上仅有的御寒衣物给了素不相识的老者。
他相信她是个善良的人,于是将他们带回了营帐。这次出来带的物资很丰裕,一夜之后,三个人都活过来了,向他感谢和告别。
他们也要拔营继续前行,于是问他们有何安排。
桑珠说要带着孩子去?阳投靠亲戚,战火四起、武煊不放心这对孤儿寡母独自远行行,想到褚舜英即将班师回朝,心念一动。
“我有个朋友,近期也要回?阳,她人马很多,可以带你们一程。”
桑珠执意先送老先生回地皇山药庐,于是武煊安排两名亲兵护送他们到武原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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