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胜却人间无数(1 / 2)
洛京相见欢客栈,院中桂树还残留着淡淡花香。舜英提着一瓶青梅酒,纵身跃上桂花树,斜靠枝桠倚着,就着十月的冷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她闭上双目,耳畔回荡着几个月前、与蛊王娜莎的对话。
“独活乃蛮疆至毒,唯金蝉可拔,但若以指尖血豢养金蝉,往往数年才成……有速成之法,直接将蛊虫放入胸膛,以心头血豢养。”
“快是快、却很疼,听你说来,他仅仅两月就炼成金蝉,必定是短期内以大量心头血供养。整个过程,他时刻都会承受噬心之痛,失败的概率也很大。”
“如果失败,全身精血会被顷刻吸干,极其痛苦地死去。”
“蛮疆蛊毒、浸染越深毒性越强,当时你身上的毒已入骨髓,若只以金蝉拔除毒素、使其逸散体外,短期内根本不可能拔干净,除非是拔除后,大部分毒素有新的宿体可栖息。”
当时,舜英问:“也就是说,所谓替我拔毒,实际上是诃那将大部分毒素转移到自己身上?那他如今……”
娜莎眼睛一亮:“巧了,诃那是千锤百炼的圣子之躯,又以心脉豢养金蝉,康健之时可压制独活不蔓延,再以焉酸草配合金蝉,慢慢将毒消解和逸散出去。”
舜英心念一动:“毒素转移宿体,还需要什么条件?”
娜莎道:“普通人之间不需要,但诃那需要。蛊毒趋利避害,会本能远离圣子之躯和金蝉,除非……”
“除非怎样?”
“第一种,由蒙舍王施加禁制,再将他放血,使他虚弱、使金蝉昏迷??圣子圣女神庙受封时便是如此种蛊。”
“第二种嘛”,娜莎意味深长注视着她,“虽说众生平等,但有些蛊或毒、能将二人性命变得不平等,譬如舍身蛊、譬如集情蛊之大成者??剧毒‘相思’。”
“他心甘情愿喝下你喂的‘相思’,单向契约便已缔结。你为主、他为从,水往低处流,若你需要、他全身血肉皆可奉献于你,此契约包含了‘心’的力量,强大到可压制蛊虫本性。”
说到这儿,娜莎眼睛发亮:“诃那果真聪明,环环相扣,这么刁钻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先以相思为媒、抽走你身上的独活,再用金蝉和焉酸草消解毒素。金蝉消解毒素和修补伤口,都会吞噬他的心头血补养,令他痛楚难耐。此时,相思就体现出好的一面了。”
她眉眼带着暧昧的笑,压低声音:“他是你的情郎,你们多亲近些,相思令他欢愉,自然可抵消金蝉噬心之痛。”
舜英心跳一突,惊惧抬眸:“若我弃他而去,会如何?”
娜莎笑容消失,害怕地盯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
“他肯定会活活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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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英抿了几口微酸的酒,眼前逐渐晃出重影,她侧头看向地面,恍惚地笑了。
十七年前,她背着苻洵走进这家客栈,心疼地一点点替他上药,抱住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誓:“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那是她在兴庆宫、元氏宗族的小圈子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与之前的那些人都不同:新奇、鲜亮、不必谨言慎行、可以敞开心扉。也是她第一次知晓,人与人在仰慕和臣服、感恩与追随之外,还可以有另外的情感:平等、自由。
五年前,苻洵在树下挖出个长四尺、宽两尺的深坑,将那对分别叫“飞星”和“纤云”的刀封存木盒,永远埋葬。
那时候,金蝉正吞噬着他的心头血,暴戾而疯狂,此痛无处可消解。
那颗炙热跳动的心脏,为了救她性命、承受着利刃穿心之痛,豢养出一只金蝉。然后,在准备替她拔毒的前夕,真被她用利刃捅了个对穿。
缘起,缘灭。
桂花树下那块竖立的石板爬满青苔,五年前的刻痕仍清晰可见: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这纠缠得像乱麻的爱恨恩怨。
舜英吃吃笑起来:“命运啊……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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