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人生忽如寄(2 / 2)
他好不容易才习惯称呼舜英为“陛下”,又要开始称呼苻洵为“叔父”。
舜英叹了口气,心疼地摸了摸苻隽柔软的发。矮身揽住苻洵腰身、供他借力站起,好在他并不执意继续守灵,很听话地任她搀着站起。
他一瘸一拐走出几步,站不稳险些摔倒,苻隽忙唤来肩舆,将他二人抬回清泉宫。
苻洵在灵堂跪着睡了醒、醒了睡,七八天未曾梳洗,衣裳有些发馊都浑然未觉。舜英心酸不已,叫来热水和澡豆,试了试水温,然后挥退宫人侍女,开始替他宽衣解带。
一直褪到只剩中衣亵裤,他才如梦初醒,嫌弃地嗅了嗅鼻子:“好几天没洗,都馊臭了,我自己来。”
“你那肩胛都穿出俩窟窿,逞什么强?”舜英不由分说摁住他双臂,“别乱动,听话。”
洗澡水微烫,舜英怕浸到他伤口,只将水放到淹没胸前的位置。用帕子擦洗一遍,再将澡豆打出泡沫涂在身上,冲洗干净。又拿起一把小刀,小心翼翼替他刮去胡茬。
接下来是洗头,她先用梳子慢慢替他理顺发丝,再拿瓢舀水一点点浇在头皮上。清洗干净后,捞起头发浸到旁边小盆里,那是何首乌、生芝麻叶、侧柏捣碎拧出的汁,浸了约莫一刻,再替他将头发清洗干净。
她第一次知道,要照顾一个人,仅仅沐浴就这么麻烦。
几年前她连闻噩耗的时候,他这样一丝不苟照顾过她,整整一个月。
他满头湿发如瀑,绺?乌黑霜白夹杂在一起,舜英挪近炭盆、用帕子替他擦拭水份,再用玉梳一遍遍梳出柔润光泽。
褥子又厚又软,素白被套里填着白天新晒过的棉絮,帐幔也是缟素色,屋子里没熏半点香气,只摆着几盆素白球菊装点。
苻洹和苻隽反复劝说她,天子不应为诸侯王服丧,有偏私之嫌,所以她行走于外时,礼仪服饰皆遵照规制。可是,一回到清泉宫这间屋子,跟苻洵在一起,她就又变成当年那跪在长秋宫,为苻沣敬新妇茶的建业侯夫人。
她活了半辈子,第一次仅仅因品性就如此敬服一个人,苻沣是当之无愧的厚德君子。
有苻洵在,被窝里很快捂得热烘烘的,带着清凉微苦的药味。她谨慎地绕过他伤口,环住他腰身,轻声说:“阿洵,我在。”
然后偏了偏头,一言不发贴紧他。
世间之事,大不过生死,无人可用言语抚平。
苻洵愣怔盯着帐顶,许久,终于流下两颗泪珠,唇角挤出苦笑:“我是个不祥之人,总招来无妄之灾、祸延亲友,实在欠哥哥太多。”
默了半晌,他又幽幽地说:“其实,一直是我离不开他。”
他是苻沣养的第一个孩子,名为兄弟、情同父子,苻沣对他倾注无数心血,打过骂过龃龉过也担忧过。他早已习惯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哥哥在身后收着他捧去的王位、疆土、众臣,再时不时责打训斥他一番,或是替他兜兜底。
苻沣无需做什么、甚至不必见到,他只要知晓哥哥还在身后,就无比安心。
如今,他永失来处、只剩归途。
淡淡素馨香气萦绕四周,这香气已渗透她骨血肌肤,无需再用香露都能嗅到。苻洵心神镇定了些,偏过头注视着她,轻声宽慰:“别担心,我明天就开始加餐饭……我还有你和知蕤,还要继续去北疆。”
除了苻沣之弟,他还是一名将军,还有未赎尽的罪、未还完的债。
舜英凑过去,馨香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她轻柔地在他额头蹭了几下:“没事,慢慢来。”
舜英在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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