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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的猎场,有马蹄声嘶鸣。

“签生死状可再无反悔之机,长公主可要考虑清楚。”阿单余看似劝慰,实则更像是步步紧逼。

姜回没错过他眼中那抹意料之外的惊喜和一闪而过的杀意。

更何况,他看向皇帝,或者“龙椅”的眼神藏着不尽的野心,似乎,还有些憎恨。

看来,这东羯族果然狼子野心。

姜回并不答话,提笔,蘸墨,落笔一气呵成。

她签完便去更衣,徒留下阿单余还在沉吟,显得分外拖泥带水,不如一女子果决。

姜回背影挺直,不少人眼中闪过欣赏,不管结果如何,能有这份胆量,都不愧是北朝的长公主,风采难忘。

至于傅婕妤则是暗道姜回愚蠢。

身为公主,不好好坐在这里安享富贵,偏偏要不自量力去出头,若是斗花争艳,琴舞书画,能不费吹灰之力得风头名扬京城,她也敬姜回是个聪明人。

但眼下,却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却只为了争一时意气,百损而无利己,傅婕妤觉得,姜回简直是天底下最为愚蠢的赌徒,秉持一腔热血上头,就全不思量退路得失,甚至连身家性命都罔顾。

她以为旁人会赞叹她为维护北朝尊严挺身而出的英勇?不,旁人只会觉得她此举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这样的莽撞,好似拿价值百金的玉去碰石,只为了听那清脆一响,实在无知可笑。

姜回换了一身深蓝暗纹绣双窠云雁箭衣,一身明艳利落,步步而来,如同一位英气的女将。

宫中内侍拿了三把弓放在姜回面前让她挑选。

一把白牛角长弓,一把黑漆弓、一把精致小巧的短弓。

薛衡注意到姜回试弓的动作,心中划过一抹异样,似乎,这一幕在哪里见过,因着这份莫名的情绪,他鬼使神差走到她身边,拿起一把弓道:“这把反曲弓轻便、灵巧,且适合伏击。”

女子使长弓,拉弓时劲力不及男子,出箭缓慢便易落于下风,不如选短弓更为稳妥。

日光洒在青年坚毅的侧脸,褪去当年青涩,反而变得沉稳、可靠,成长为足够能成为支撑的大树。

姜回忽然恍惚想起,那年冬日,少年从山上飞奔而下,一路跑一路呼喊她的名字,以至于那日山谷到处回响,久久不断,他手冻的通红,纯朴脸上满满笑意,眼神青涩热烈:“这株冰凌花赠给你。”

“山涧最美的冰凌花送给全天下最勇敢的姑娘。”

冰凌花五年才能开花,昼开夜合,顶冰开花雪中发芽,想要在它盛开的那一刻摘下,不但要有机缘遇见,更要在它将开未开时在冰雪中下功夫苦守,不但寒冷,也要冒着空手而归的风险,是以,鲜少有人去做这件事。

连姜回也没有做过,她也并不热衷花草。

只是,没有人会在被此郑重相待时没有一丝感动。

两张青涩和成熟的面庞在姜回眼前交替划过,她怔了怔,方道:“薛大人。”

正欲接过,一道身影突然从斜刺里陡然出现,与此同时,她手里被塞进一把坚硬的紫檀弓。

“强弓劲弩,既要杀人,当用利器。”

“此弓,一箭可穿石。”

裴元俭握住姜回的手带她一同将弓拉开,让她感受这把弓的力量。

他下巴不经意蹭过她头顶,握住她的那只手修长、筋络分明。

他今日穿的格外不同,紫金冠束发,腰间皮质蹀躞漆光冷质,一身银白暗花缎面镶边浅蓝色暗花软绸箭袖,衬得风骨卓荦,光彩溢目。

“记住,看准你的目标,你的箭,就是你的眼。”

他灼热呼吸洒在她耳垂,酥酥麻麻的痒,姜回心忽然跳的很快,好似鼓点,为了挥退这股不自然,她仰着头道:“裴元俭,这是谁给你备的衣裳?”

裴元俭一顿,不明白怎么突然说起他的衣裳:“有什么问题?”

姜回认真点头。

“这件衣服很丑。”末了,她补道。

“像是只扎了孔雀羽毛的公鸡。”

裴元俭面色一变。

薛殷跟在身后,没控制住大笑出声。

昨日他同枢密院的一个小侍卫说到兴起,不知怎么说到裴元俭的婚姻大事。当值议论顶头上司自然不妥,于是薛殷拉着小侍卫躲到了僻静的大石头后面偷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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