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那个小皇子(2 / 2)
小孩浑身僵硬了一瞬,抬起眼,目光警惕地盯着池亭雨,那样子就像白兔遇见了大灰狼,全身上下的毛都奓开了。
“大灰狼”生怕自己把人吓到,他轻咳一声,稍微坐远了些:“放心吧,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人。”
小孩盯着他红烛下极显真挚的目光,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他手执筷子,声音极冷地问道:“是,又怎样?”
池亭雨一下被问住了,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他说:“不怎样,你小小年纪,还是个哥儿,性格强势点,出门在外不容易受欺负,挺好。”
小孩重新将目光移到面前的碗里,低声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就带我回来,不怕我害了你?”
他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板着脸,眉宇间拧出一道深刻入里的褶皱,像是化不开的盐,带着淡淡的咸腥与苦涩。
池亭雨打量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管你从哪儿来,都只是个孩子。孩子干不了罪大恶极的事,那些对你充满恶意的人反而才是最危险的。”
小孩微微一怔,撩起眼看着他。半晌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既然你这么好心,那我不拖累你倒显得我不识抬举。”
池亭雨挑起眉,唇边笑意更盛:“行啊,我倒要听听,你打算怎么拖累我。”
小孩将筷子工工整整地架在碗上,又把碗往前推了推,一双小手紧紧攥在身前,神情严肃,与他那圆乎乎的脸蛋格格不入。
“你也看到了,我来得并不体面。事实上,今日晌午,我在路上遇到一伙山贼,连人带车翻下了山崖,车上除我以外,剩下的人都死了。”
乍一听这么血腥离奇的故事,池亭雨第一反应不是惊恐,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如你所见,我身份不详,你要是觉得害怕,现在把我丢出去还来得及。”
小孩说完这话,立刻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好像池亭雨就该是个临阵脱逃的小人,抛弃他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池亭雨依旧坐在那儿,缓缓垂下双眼,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从哪儿来。”
小孩没想到他居然在执着这种问题,气急败坏地说:“告诉你又怎样,我周围的人都死了,你还能把我养大不成?”
池亭雨看向他在烛光中分外明亮的双眼,笑着说:“你怎么知道不能呢?”
小孩双目圆睁,瞬间被这话噎得发不出声来。
“我虽然不是什么善人,但我在这村里当教书先生,对小孩该有的恻隐之心一分都不会少。”
池亭雨挺直腰背,目光温和地看着他,继续说:“如果你实在无家可归,我可以收留你,毕竟,我也是被村里人捡回来的,大家都一样,同病相怜,当然也可以抱团取暖。”
小孩一双眼静静地看着他,两个人隔着温煦的烛火,隔着空气中扭动的机锋,沉默半晌。
后来,他终于缴械投降,缓缓从胸腔中叹出口气,对他说:
“实不相瞒,我是从宫里来的。”
池亭雨盯着他,慢慢地重复道:“宫里?”
“没错,我父亲是皇帝,母亲是容妃娘娘,我在家中排行十一,你可以叫我容骥。”
他说到这儿,似乎起了一点不痛不痒的报复心,后面的话不用池亭雨问,干脆一连串说了下去。
“我是被流放出来的,流放的原因,我就不多说了,反正也无足轻重。”
他冷冷地看向池亭雨,说道:“所以,我是认真的,你要是想放弃,现在还来得及。”
池亭雨听完他这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剖白,轻轻闭上眼,呢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小皇子没听清,下意识问道:“什么?”
池亭雨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并没有因为这番所谓的危险消失多少。他重新看向小皇子,认真地问道:“既然这样,你愿意留在这儿吗?”
小皇子疑心他被自己的话吓傻了,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真的不害怕吗?”
“怕什么?”
池亭雨站起身,端起那碗已经凉掉的面,重新走进厨房。
“你一个孩子都不怕,我要是再怕,不就成了笑话么?”
小皇子立即跟在池亭雨身后,见他把面重新倒进灶台里,有些不甘心地说:“你,你跟我都不熟,我住在这儿算什么,那些人看你和一个哥儿住在一起,不会说三道四么?”
“这个嘛……”
池亭雨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小皇子细弱娇小的身板,笑道:“要不你就跟别人说你是我媳妇儿吧。”
“媳……”
小皇子一瞬间气得够呛,软乎乎的小脸蛋上立即浮上一层红晕:“你在说什么!”
池亭雨怕他真把人气出个好歹,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干出那种事的,但你可以用这层身份保护自己,至少在外人面前,他们不会对你胡说八道,对吧?”
小皇子这才偃旗息鼓,小脸嘟嘟地盯着池亭雨,不情不愿地说:“既然这样,也……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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