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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遇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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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时候,殷府书房。

檐角悬挂的铜铃将雨势撞得支离破碎,殷潜执狼毫的手此刻悬在公文上方。玄青杭绸直裰压着银丝暗云纹,镶玉腰带勒出清瘦腰线,斑白鬓角被烛火镀了层金边。砚台里新磨的松烟墨随雨气浮动,在“准核”二字晕出铁画银钩。

“老爷,舅爷家车马到角门了。”管家隔着竹帘回话。

殷潜笔锋未停:“就说我还有些公文处理,让夫人前厅待茶。”

管家得命退出房门,镇纸下压着的文书突然被穿堂风掀起,惊得铜雀烛台淌下三寸烛泪,正落在袖口云纹处,凝成赤色琥珀。

殷潜低眸看了一下肮脏的袖口,忍不住叹了口气。

殷潜,字伯远,出身钱塘望族。曾祖父殷弘曾任前朝宰相,以清廉刚正之名,配享太庙。殷家历经百年风雨,在江南士林中根基深厚。

娶妻薛氏,乃徽商之女,药材商贾出身,精于理财。夫妻二人感情和睦,育有三子一女,家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殷潜十五岁考取秀才,二十岁中举,从七品知县,一路升至从二品布政使。他为官讲究制衡之道,既不冒进也不站队,江南官场虽无人称颂其德政,却也挑不出错处。

他常告诫子女:“官场如棋局,落子当留七分退路。”

然而,时代的变革,将他推向了风口浪尖。

皇后与贵妃的争斗已持续数月,宫中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贵妃一系势力日渐衰弱,尤其皇后临盆在即,朝中许多人已在暗暗押注皇后一党。

他不是没想过转投皇后,偏偏宫中最近传出风声,说温如初与皇后走得极近。这个消息,让他不禁冷汗涔涔。

温如初原本是殷潜想要拉拢的一枚重要棋子,也是在他亲自保媒下,温如初与苏夫人的庶女苏绾定下了婚约。

本是一桩手到擒来的买卖,然而拜他那位任性的小妹所赐,婚约变成了一纸空谈,温如初憎恨苏家所有人,甚至还将怒火绵延到他殷潜的头上。

为此殷潜不得不放弃既得利益,转而对这位新贵低头。他心里十分不甘:风水轮流转,这才不过半年光景,他这位二品封疆大吏,已然沦落向小辈折腰的地步。

如今秦家大老远派人来,明摆着打着连襟名义游说。可贵妃这条船迟早要沉,太子的废储已成定局,秦氏一族终将覆灭,殷家也难免受到波及。

殷潜权衡再三,门口这些人,见不得见不得。思议至此,干脆躲起来不见客,反正有他的夫人与小妹应付。

廊下铜漏声声催人,殷潜执笔望向庭中百年银杏。枝桠间新叶未展,倒似他半生经营的棋局??

落子无悔的道理他岂会不知?他自诩半生谨慎,偏教这改天换日的风浪,搅得百年世家的根基都晃了三晃。

湘妃竹门帘骤然掀开,一位不速之客携着水汽撞入书房。斗笠边缘雨水成串,破旧的蓑衣不很合身,腰间刀鞘处的划痕泛着幽光。

烛火被来人带起的风扑得忽明忽暗,殷潜蹙眉道:“你的胆子愈来愈大,竟敢擅闯本官府邸。若是被人看见了,叫本官如何分辩?”

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三十来岁饱经沧桑的脸,胡茬似钢针,眼神如鹰隼,带着浓重的关外口音:“打扰了殷大人,我家主人有话要传达给您。”

殷潜不悦道:“有什么话,写信不就好了,何必差人亲自送过来?”

“您知道的。书信往来缓慢,太过耽搁时间。”武士低下头解释。

关外口音像砂纸磨过青石,“您与我们之间的交易,本是互利互惠。可自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您似乎变得冷淡了,不再与我们合作。这种背叛行为,让我们主人很不高兴。”

殷潜撂下狼毫,墨渍在“准”字上晕开:“三法司盯着漕运,你们贴着茶叶封的货箱......”他敲了敲案上刑部文书,“过不了水门关。”

“可大人却是收了我们上缴的漕运税银,足足一万两呢。”武士俯下身子,蓑衣滴水,洇湿了案上搁置的账目,“我家主人让问大人??沉船时,抓浮木的人,该先顾着哪头?”

殷潜袖中手指掐进掌心,面上却浮起冷笑:“回去告诉你主子,本官最擅长的......”他忽然将浸湿的账册掷进炭盆,火舌窜起三尺,“就是烧了浮木造新船。”

倭寇侵扰沿海已持续两年有余,令当地百姓苦不堪言。究其根源在于倭国南北内战不断,大量溃败的浪人流窜至我朝沿海地区。这些浪人联合本地流民,形成劫掠团伙,肆意袭击商船、洗劫村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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