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上京(1 / 2)
房中的四枝灯上,烛光摇曳,照着阴荷的身体倒映在墙上,黑色的影子被拉长。
任风言换了个姿势,尽量不让右手再受伤。
“嫡母,我的出身我选择不了,你若将恨归结在我身上,那我离你远些便是。只要每月能领着月例,我任风言一定做好自己该做的,说自己该说的,不会让你担心。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阴荷的脸色渐渐柔和下来,问道:“听说你今日来魏府,是为了找我?”
“天子下诏重新度田,可县里来度田时,那些佃户的房子都被算了进去。如果这份计簿上交至郡衙,转而再呈给天子,那么接下来高额的税赋便会压在佃户的头上。于任家而言,总归是从佃户身上获取,并没有什么损失,可那些佃户呢?交完税后,这些人能剩下多少的粮食?明年三四月青黄不接的时候,怎么过活?嫡母,你可以出面找县令,让他不要将佃户的地都算进去吗?”
任风言言辞恳切,希望阴荷可以为任家的佃户据理力争,让底下佃户们的日子可以好过些。毕竟阴家祖上满门忠烈,曾于乱军中救出先帝,荡平反贼。嫡母的娘家,在朝中也有几位中郎将,或许可以一搏。
然而,阴荷在听完任风言这几句话后,吓得脸色苍白,大声吼道:“任风言!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污蔑,是藐视县衙,是扰乱秩序!我刚与你说不要牵连任府,你就来和我说这些,为了那些佃户,竟跑到魏府来找我。你可知今晚太尉也在,这么多高官权贵在场,你一个人就敢闯!让我去找县令?你可知那县令魏宣官阶不及你阿翁却在官场毫无顾忌的原因是什么?你可知为何满朝九卿从洛阳赶来齐聚魏府?那是看他魏宣的脸面吗?那是看太尉魏通的面子。可你瞧,同是位列三公,司徒司空二位虽未到场却还是要备厚厚的贺礼,你可知为何?因为魏通背后站着的是当今的大将军邓允。那邓允何许人也?是太皇太后的侄子,是前皇后的兄长,曾经的国舅,如今手握天下兵权的大将军!”
阴荷情绪激动,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突然转怒为笑,长叹了一口气道:“你阿翁不过是护羌校尉,如今镇守边疆换来你我在这府中的好日子,你不要不珍惜。任风言,人不要太自私了,你若一意孤行,会害了全家,害了任府上下百余口人。你好自为之。”
任风言原以为阴荷会去争取任家的利益,却不承想被冠上了“自私”的说法。
那些佃户,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他们就活该这么被剥削吗?
阴荷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任风言一人陷入了深思。
什么是自私?明明自己在帮任家的佃户,在帮任家。
阴荷出门后,抬头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深吸了一口气。阴家虽然曾于先帝有恩,可自古以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曾经的堂兄们早已战死沙场,剩下的旁支又不成气候,阴家就这么慢慢地没落。
她原来也曾愤恨过,可终是想开了。
比起那些拿着身价性命去换取功名地位、家族荣耀的阴家儿郎,她情愿他们像旁□□般小心翼翼地在朝中苟且。
毕竟那些长眠于地下的人中,曾是将她捧在手心上的阿翁和兄长。
世族大家,不可后继无人,整个家族同气连枝,个人不过是成就家族荣耀的一枚棋子,这些棋子不断地重复、前进,穿越时代赋予的重重苦难,只为了让家族姓氏可以绵延万世。阴荷自小受此影响,及笄后便接受母家的安排,嫁给了祖上曾出任司徒的任家。
过了半个时辰,紫画端着煎好的药来到任风言的房前时,却发现房内已经熄灯,见敲门后仍未有回应,只好转身离去,待明日再将药送来。
任风言此时早已从侧门逃了出去,可小白还在魏府附近的柳树上,只好步行前去取马。
正在这时,一匹马从身后急速奔来,下一瞬,她已被姜不游拦腰抱起坐在前面。
“啊!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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