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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动如参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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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一道,溪流潺潺,水边立着“富春县”界碑,碑旁有个白发老人盘腿坐着,两手用力地拧干一件蓝白的旧外袍。

老人拎着一盆衣服,走向小山重重,越过一条陈年石桥,嘴巴里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泥土潮湿又芬芳,沾在老人的鞋履上。

才下了一场春雨,农家小院子里积一泼水,进出篱笆要挽起袍角。

庭院内,素衣女郎坐在水井边拿丝瓜藤刷碗,她头发松散垂下来,没过蝴蝶骨,发端有明显的裁剪痕迹,看上去一刀利落,裁得很平。

老人哼着调子走近,弯腰把盆放下来,把一件件衣服往绳子上挂。

那嘶哑难听的曲调回响耳边,王若芙湿哒哒的手直接捂住耳朵,差点儿翻个白眼,“老师,收了神通吧。”

被她称作“老师”的瘦小老人一回头,颇精神矍铄,“嫌难听?我还没嫌你碗刷得不干净呢。”

王若芙低头,手腕一转,手上更用力,丝瓜藤几乎要把碗底戳穿。

“神都里要是知道邓阁老归乡后天天折磨学生的耳朵,还不知道怎么看您呢。”她抱怨道。

邓遗光浑不在意,从王若芙手里把那个碗救出来,方又道:“这大好春光的,你哪儿不能去?怎的跑回来陪我这个老头子?”

三日前,顶着吴地第一场春雨,王若芙从太原回到富春县。

“吃不起饭了。”王若芙随口道,“回来蹭您家的灶头吃饭。”

“哎哟。”邓遗光忙不迭摆手,“我这里哪儿容得下您这尊大佛?”

王若芙拖来一篮豆子,慢条斯理剥了起来,一边又道:“我这条路的起点就是您这个小院子,如今也算做出一番成绩,怎么不能回来看看?”

邓遗光和她对坐。庆康甘露年间的第一臣,与崇武年间的“御用刀笔”,在这个鸡飞狗跳的小院子里对坐着剥豆子。

“怎么样?瞧你出去走一趟,晒得皮都紧了。”

他那轻飘飘的语气,像王若芙不过是出门喂了趟羊,全没遇到过那些数不清的危险和一线间的生死。

王若芙摸了摸脸上,“有变化吗?”

她很久没在意过自己什么模样了。吃饱穿暖的时候,总怕自己不够漂亮,怕肌肤不够嫩、嘴唇不够红。真到了穷山恶水里,她只想着活下去,再丑陋不堪也要活下去。

邓遗光不回答,转而回忆道:“当年你身上银子被盗了个干净,就剩下一个人、一柄剑,鞋子磨碎了、脚底磨得都是血才走到我面前,说要做天地间的一个记录者。现在呢?找到你想要的意义了吗?”

何为意义呢?王若芙轻声道。此话一出,连邓遗光都是微怔。

“我那时候无数次想回头,想,争这口气做什么呢?有什么用呢?”王若芙徐徐道,“但是想着想着,就走到了富春。然后我又想,倘若您不同意,我即刻放弃。”

邓遗光一笑,“但是我同意了,而且很支持你。”

王若芙偷吃一颗豆子,被邓遗光打手心,“生的也偷吃!”

她无所谓地拍拍手心,“是了。当年乌程县大风暴雨,您把我拎过去,说这回我若是做得成,那便成了。”

邓遗光一边防着她偷吃,一边感慨:“你也争气啊。这不是证明了吗?一枝一叶总关情,的确是最适合你的路。”

也就是她的意义吧。

那年明光殿里的一时开悟,她终究付诸了实践,且长久地行走此道。

如今回到富春县,倒像是一身朴素地“衣锦还乡”。

隔了一会儿,邓遗光正色,问她:“若芙。你的前路呢?”

王若芙眼眸低垂。她被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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