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云阴风旋四(1 / 2)
一层白布蒙着小望尸骨。王若芙想要近前看一看,章览立刻拦住了她,不忍道:“小望被梁柱正砸着脑袋,死得不好看。”
那厚厚的白布下只露出一双细瘦的手,骨架如此稚嫩,皮肤却已经伤疤纵横。
下午还蹦蹦跳跳的,说要偷懒儿,要来陪陪王姑娘。
不过两个时辰工夫,怎么就送回来一具冰凉的尸身呢?
章览放低声音对人道:“抬出去吧,遗骨送回南海,再给他家里人送一笔抚恤。”
“他为什么跟过来了?小望不是神济军的吗?”王若芙问。
章览心虚地眨眨眼,等人走干净了,才低下头轻咳一声,“小望……是跟着小林大人来的。”
结果两个人都在江北殉职,也算有缘分。
王若芙心口筋脉绞了起来,比起痛,更酸涩。她深吸口气,“军中给他家人多少抚恤?我添一倍。”
她说完,慢慢扶着柱子往回走。
小小一个江北,茫茫一道海岸线,压了太多性命。
王若芙指节泛白,无端想起岐山河道的夜深千帐灯。
不过是一个月之前的事。
为何事到如今,地覆天翻。她想救的人救不成,又添了更多无辜丧生的可怜人。
一场秋雨一场寒,临近夜里,入海口人烟稀疏,渔夫收了网,正摇着渔船往回赶。
一点渔火朦胧,戴着斗笠的渔夫遥遥看见了她,用江北腔调问她:“小囡!还不回家呀?”
王若芙笑笑,“我来看看海。”
渔船靠岸,渔夫摘下斗笠递给她,又把船上惟一一盏灯挂在她手腕上。
“海边风大,可要小心着凉哦!”
“嗯。”王若芙抬起手腕,晃了晃那盏小灯,雨丝飘摇,灯花惺忪,“谢谢。”
夜暮,秋意萧索,天际悬孤月如刀,清光瘦冷。
王若芙坐在海边的大石头上,心想,自古逢秋悲寂寥,原来是有道理的。
海浪一波一波地涌上来,淹没她的脚踝。她总是想起章览说,寻常风浪奈何不了林世镜,那夜新月大潮,他才将所有人送上去后,等不及被救,便被翻涌而来的浪潮卷走了。
此刻她真真切切在他埋骨之处,才隐约品出一点“阴阳两隔”的心情来。
世间不会再有年轻的大功臣小林大人,三径风来也再没有人日日换一枝木芙蓉。
那个在批文里哀求着恳切着叫她宝贝的人,那个与她朝夕相处同榻而眠多年的人,已经不在了。
王若芙第一次对他提起,他二十四岁会死在江北时。林世镜不过坦然一笑,说我还以为明天就会死。
那时他十七岁,好像离上一世注定的死亡很远很远。
可转眼七年已过,一切终究还是印证了那句,万般皆是命。
海浪随风扑打岸线,如节奏明快的一支琴曲。
三径风来的秋夜,林世镜会在中庭的月光下为她弹《行香子》。
彼时风拂檐下银铃,王若芙靠在游廊柱子上,随着曲调轻哼,偶然乘兴,步过东冈,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注」
曲至末尾,林世镜抬头朝她看过来。
王若芙总是装作没看见,刻意偏过头,等到他收了琴朝她走近,轻轻掰过她脸颊。
犹是历历在目。
如果……如果她少同他吵两回就好了。
如果她早早告诉他,我其实心仪你,就好了。
王若芙睁开眼睛,忽然空落落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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