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红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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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三死得无声无息,朝廷下派官员要抚恤陈老三家眷,等到了陈家村才发现那里早成了一片荒地。
抚恤的银两兜兜转转还是送到了黎府,破格赏赐的一品蟒服外加五十串缗钱,黎奕与黎明清跪在家门口,替陈老三接了这道恩恤的旨意。
与恩恤一同来的还有对黎奕的奖赏,明德帝今日要在宫中设宴犒劳三军,正式下封黎奕为定远大将军。
送旨的大监走后,黎明清摸着蟒服,沉思良久后,同黎奕道:“宫中设宴,我同你一块去。”
朝中风向明显,弹劾孙辅的奏折一律石沉大海,反倒是指责黎奕枉顾军令,直捣德格朗日的奏折被大肆宣扬。这次说是设宴犒劳,倒更像是鸿门宴。
黎奕拨弄着盆没出声,是齐知远替她答:“那就一块去吧。”
陈老三死后,黎奕消沉了几日,齐知远几次夜里醒来,都能看见他在灵堂里坐着烧纸。冬夜冷骨,可黎奕却只着了一件单衣。
“人死入土,可三哥却让我将他烧成一钵土灰。”黎奕背着齐知远,“他惯用的刀剑被我埋在疆北的山上,我想哪天是山河破碎,惶恐滩头,千年史册永无名,他也能骑着铁马,迎着春风,看看大元的万千广厦,”
陈老三生前简素,在徽京所留物什也不过几件单衣,黎奕全烧了火盆,将所有东西付之一炬,说要等回疆北的时候带着。
狐死首丘,人归故里,炎凉势利的徽京从来都不是疆北男儿的归宿。
腊月的雪浇不灭滚烫的热血,徽京的银粉玉屑也美不过疆北的冰天雪窖。
齐知远从未见过这样的黎奕,眼前人的心里仿佛藏了一座深埋于底的崇山,陈老三的死成了一枚钉子,将往昔的黎奕钉在了山上,日夜接受着离别的烘烤,将他的桀骜,玩世不恭沥成了城府。
刚接的蟒服还没过夜,就被黎奕扔到了火盆。
织锦碰着了火,原先寂下来的盆里又短暂地死灰复燃了一阵。
从黎家出来后,齐知远径直往宫里去,见天色还早,齐知远便让小捡将马车停在宫外,等赵佻的轿子走近时,齐知远才翩然下了车。
夏槐宁打远就见了齐知远,下车后见齐知远站在原地等着他与赵佻,于是走近。
“陈将军一事我同王爷一块给圣上上了折子,可惜效果甚微,孙文素刚登后位,正值荣宠,镇国公虽有错,但错不至死,何况孙家……”夏槐宁抿住嘴唇,不肯再说。
黎奕看着夏槐宁,只觉得他又清减了些,本就瘦薄的人如今看着多了几分嶙峋。
齐知远始终不忍苛责夏槐宁,这是打小就落下的根。初到齐府的夏槐宁瘦弱,矮小,眼神却比谁都凶狠,他抢夺小捡的食物,却对齐知远这个主子毕恭毕敬。齐知远那时被仇恨填满了心肺,日日夜夜都被熬得睡不着觉,于是撺掇小捡用武学先生刚教的招式去打夏槐宁,夏槐宁躺在地上抱着头,被打得鼻青脸肿却连声都没出。
小捡是个怂包,打完生怕夏槐宁去齐墨那告状,于是哭哭啼啼在齐知远房里躲了一天,等第二天夜里的时候,二人就这样对着月亮,头靠着头,看见了躲在假山石头后面边吃窝头,边用口水抹伤处的夏槐宁。
再等到第三天夜里的时候,看月亮的就变成了三个人。
少时交好的兄妹二人,到了如今,只剩下欲言又止的寒暄。齐知远望着夏槐宁,话到嘴边凝成了客套:“父亲很想你。你知他是天底下最嘴硬心软之人,他叱责你是怕你贪图享乐,忘了奋进。”
“他心中怪我,怪我辞去了工部的差事,我又何尝不怪我自己。”夏槐宁胸口起伏,良久后才涩声道,“大元的地图里,徽京的城、障、亭、标、静江的灵渠、益州的都江堰、甚至疆北的天坑井……哪一处都烙印似的烙在我心里。”
夏槐宁眼眶泛红:“可是,思思,若我不辞去工部的差事,不深陷权利的旋涡,我又何时才能完成我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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