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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红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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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考试期间,外头卖消息的,不一定是真有消息的,更多的是为了破坏考生的文心。凡有一丝影响,便能拉下数以百计的人。

这个消息不仅不能买,听到耳朵里,都不能走心。只要记了,他们进了考场,落笔写文章的时候,就会多一丝犹疑,会想朝着考官喜好靠拢,文章的味道和主旨就变了。

乌平之和盛大先都抱拳道谢,果真不问了。

这贩子又看向谢岩,问他要不要墨宝。

谢岩不要墨宝,“我写的字也挺好看的,你要不要拿出去卖?

往后则是“拟题助考,这个词有一个更加隐晦的圈内词汇,叫做“拟题剿袭。一帮有才之人聚在一起,进行押题。

他们甚至会根据题目,写出文章,供人背诵。这东西也在小抄的售卖范围内。买了小抄,想背就背,想携带就携带。

谢岩真是惊呆了,“这样聚在一起押题,朝廷不抓你们吗?

贩子笑呵呵道:“携带了的书生才该抓,我们做点小生意,碍着谁了?而且背题、背文章,这是最安全的。谁也不知道你是背的,还是自己想的。

谢岩摇头,“不,万一有人买了一样的小抄,背了一样的内容,两份一样的卷子呈到考官面前,这就是科举舞弊案!

贩子坐不住了,“那你们到底买不买?

谢岩要买的,“那

个蝇字的四书五经我要,你再给我说说蜂蜜和蛇蜕。

贩子说:“这两样我都不卖,你把钱给我,我给你拿蝇字,成交了这笔买卖,我给你多说两句。

谢岩问了数额,这样一本书,竟然要他五两银子一本。

他的霸气一扫而空,毫无底气道:“我只买一本行不行?

贩子说行。

谢岩又问:“你便宜点行不行?

贩子看向季明烛:“你买吗?

季明烛本来想买一套的,这样一套东西,拿回家摆着当个纪念也是好的。回头想想,这东西就是科举舞弊纪念品,实在不吉利。价格也贵,便也只买一本。

谢岩要了《孟子》,季明烛买了《春秋》。

贩子不肯便宜,但卖他们一个提醒。

“进场的时候,是根据县牌来列队点名,这个你们知道?点名后就是搜捡,如此一来,你们同县的考场就在一处搜捡,搜捡的时候不要只顾羞耻,要眼观八方,别说平时不对付的同窗,就是有相好的同窗跟你们挨着挤蹭,你们都要小心。舞弊只抓你们身上的东西,不管这东西是哪里来的。以前有这样的事,有人专门了买了这东西,陷害同窗的。

这个消息价比千金。在座众人都坐正了身子,敬他一杯酒。

接下来说了蜂蜜和蛇蜕。蜂蜜全名叫蜂采蜜,意为买通誊录卷子的人,入场以后,另写一篇。蛇蜕全名叫蛇脱壳,意为多纳一份试卷。还有个“活切头,卷子被人移花接木,甲的卷子写了乙的名字。

谢岩倏地睁大眼睛。

贩子笑呵呵道:“这东西我不卖,我干不来这买卖。

谢岩觉着他是会卖的,只是他们几个不是目标顾客,所以没把话说死。

小抄贩子不留在这里吃酒,还要继续出门招徕生意,等他走了,余下几人为此做了交流。

乌平之早听说过一些作弊之法,多是小抄、押题、背题,也猜到还有更深的门路,但他那时候想的是贿赂买题。没这么复杂。

季明烛翻开那本蝇字《春秋》,没两页就眼睛疼,把书放到书包里,经过盛大先提醒,转而放到怀里。这样他回家脱衣裳后,能一并拿出来,免得忘记了。

谢岩也看了看《孟子》。他写不了这么小的字,没耐心。

他平时写字很快,快就潦草,干不来这细活。

乌平之说:“刚忘了问程文闱墨了,我待会儿去买一份

程文闱墨是科举考试后,取录考生的试卷合集。

这些东西曾售卖过,后来禁止了。因为很多书生专看这个,为了考试而研究,不读经史,也不看注疏,荒废了学业。

他们现在想买,很难买到,平常都是各处求一求。

谢岩告诉他一个可悲的事实:“这也是假的。

还是崔伯伯告诉他的。读书人的钱就是这么好骗,弄个名头,翻开有一两篇好文章,余下都是四处拼凑的文章,乍一看挺好的,细看却经不起推敲。好是好,却没有极好,不足以千里挑一。

乌平之重重叹气,“哎!

季明烛问谢岩:“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谢岩说是崔老先生说的。

盛大先和季明烛对视一眼,都欲言又止的,想说不敢说。

谢岩笑道:“没事,他说的话,我不会全听,我会想想的。

就像先生教他文章,他不会全然听先生的想法,他也有想法。取长补短而已。

他还常跟崔老先生辩论,能说服他的,他才会听。

阅读量在那里,是不是诡辩,他自有判断。

乌平之看他们脸色,问这个崔老先生是谁。

季明烛跟他解释:“是府学藏书阁的老先生,烂棋篓子一个,刚来的时候骗了很多人,大家都以为他特别厉害,陪他下棋换点评,后来发现他点评的东西都挺怪的,和先生们说的不大一样。若是听了,连着好一阵都不会写文章,无处落笔,处处是错。

乌平之又看向谢岩,谢岩点头:“是这样,你记得吗?我有一次从府学回家,特别茫然,那阵子成天想东想西,书没看多少,文章也没写几篇,想通了就好了。

季明烛和盛大先都好奇,想知道他是怎么想通的。

谢岩说起笨办法,他一个题目写好几篇文章,每一篇文章立意不同,有的照着心意写,有的照着模版写,还有些圆滑着写,也能谄媚着写,更能激烈的写、怀柔的写。

他们表情都呆滞了。心想,谢岩这样的心性,真是适合读书啊。他们还是太急功近利了。

谢岩说:“我刚开始尝试的时候,一个题目只能写一两篇。读书这么多年,很多题目都写很多遍了,初读经史时,和读书几年后,碰见同一个题目,心境不同,阅历不同,学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我短时间里没有大进步,这样逼着自己去写,也写不出来。那是去年的

事了,现在快一年了,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看见题目,我就知道它合适什么样的立意。立意不同,文章的感情也不同,写法自然有了变化。”

话说到这里,临近考试,谢岩不乱他们的心,把教乌平之的话给他们也讲一遍。

文章之新奇,他简述一回,见他们听得认真,又细细详说。

等到讲完了,他补充道:“万变不离其宗。你们从题目里寻,从题脉里找,不要偏了道。我们常说新奇,其实作文,也要‘老实’一些,扣紧了题目,内涵韵味,外露精光,则是好文章。”

谢岩说:“环境对我们的影响很大,题目的变化也很多,我们不要去想外面的事,什么取中了怎么样、取不中怎么办,都不要想。看题目就好,答案就在上面。”

季明烛跟他碰杯:“说得好,就不该想太多。我刚还想着我完了,要不要临时抱佛脚,想想老先生的点拨。幸好你提醒我,不然我进场的时候,就该写不出文章了。”

他们约好碰面,本来是定下住所,小聚一回,就等考试再见了。这一番文理聊着,不知不觉,天色晚了。

几人出饭馆的时候,雨停了,天黑了,他们各道保重,各回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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