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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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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成!儿媳可不干这亏本的买卖,徒惹人家笑话!”

边说边朝身边的一大群“围观群众”努了努嘴。被我这么一提醒,康熙才注意到其他一干人等的诡异表情。我心说,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我还就不信了,你能发作?

“你们各自退后一尺,跟在后面!”

眼看月谷狠狠瞪了我一眼,不甘不愿地依令退步,八成正为自己看不见这难得的场面而暗自腹诽呢。

“行了!这回可以说了?!”

康熙缓步走在前方,我紧随身后不足一步远,正与同穿一席月白的衡臣并肩。又想到康熙今天出行的一身玄色长衫,可像足了一个老道带领着一对童男童女下凡踏青,呃不,踏红来了。

我一时语塞。

“我……我……正想着……”我眼珠骨碌碌一转,嘿嘿一乐,“儿媳正在为宜额娘忧心……”

“桑榆?你说桑榆怎么了?!她如何了?啊?!”

我眉梢一挑,敢情宜妃的闺名是桑榆啊!倒是个不俗的名字!

“人……倒是没什么!”我拉长音调,钓足了他的胃口,见他稍稍松了口气,才又开口,“不过……就是什么都好好的才觉得不好!”

“恩?这是何意?”

触及宜妃的心事,我心中也不免有些入情的哀愁。

“皇阿玛,您可寂寞?”我深呼吸,浅浅的回声,幽如深谷,“您可知何为寂寞?”

半身前的高大身影渐渐止了步。

正午的阳光毫无遮蔽,白灿灿的镶在纱罗裙摆上,竟令我看得有些失神。

“丫头,朕虽贵为九五之尊,却从不曾有人如此一问。

所以也没有人关心朕是否寂寞?

为夫,三千佳丽无一不是为朕马首是瞻;

为父,子孙满堂无一不是发奋勤勉,冰渊自鉴;

为君,满朝文武无一不是正言直谏,刻刻惕厉;

为天下,大清福寿绵延,无处不是百姓安居之乐土。

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秋风拂过,发丝间是一阵窝心的清甜,照进他刚毅的眸子里,竟分明有些混沌。

是啊!做为一个良夫,做为一个慈父,更做为一个仁君厚主,康熙大帝都不能与寂寞并论。然而,为何我却依稀体会到他坚强得惹人盈眶的失落。

寂寞,多么令人心碎的名字。

我无知地暗自警醒,沉吟至今。

直到再一次不经意地将它提及,却已是风烛萧瑟的年纪。

旺儿,站在那里的人都是最孤独的一个……

旺儿,你害怕寂寞吗?……

耳语呢喃间,娇嫩童稚的脸一样茫然地仰望……

母亲,孩儿永远不会让您寂寞……

我心微酸。

旺儿,很多话我没来得及告诉你。

其实,寂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休无止的期待背后又无人倾诉的绝望。

这就是那位迟暮的老人对我最质朴而深刻的忠告,只是当时正年少……

一路无语,我心下恻然。

一手缔造了盛世的明君只有半步之遥,却已是天与地的距离。

他的沉默,匆匆寂寞二字已不足以勾画。

“主子!前面就是路人亭了。奴才要不要前去通报。”

红叶沙沙作响,远处山腰上的人影已可辨析分明。

“去吧,不可声张,老夫人自有分寸就是了。”

“奴才领命。”

前面人脚步一抹,旋了个身。

“丫头,朕谢谢你!”

我怔怔地呆愣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

谢谢我?一个皇帝?康熙?为什么?

“我……”

“朕赏你一个笑话,如何?”

得!瞧这话说的,皇帝的口气就是不一样啊!

我低眉顺眼得谄媚劲儿就甭提了,心说俺能拒绝吗?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你赏我点金子来得更实惠。

但是可以吗?

显然不可以。

所以,我依然温顺地像一头羊。

“那时敦覆还在朝上,衡臣也刚刚入仕不久,朝上朝下都是他们父子二人替朕分忧。我记得有一回早朝,朝野内外相安无事,稍事松络了些,就起了玩心。退潮后,让敦覆随驾南书房。朕问,敦覆啊,你说这母鸡为何可以下蛋,那公鸡便不可呢?你没瞧见,他家老爷子可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愣是没有说出个一二三来。这可美坏了朕,谁不知道他张英那博古论近有问必应的能耐,朝堂上下没有一个不心服口服的,结果就让这么个问题给难住了?”

我越听越觉得等价平衡渐渐失准,原来还是个皇帝和能臣之间的秘事啊!这可是难得一听的!

要知道这个皇帝不是别人,是康熙!千古一帝的康熙!

那能臣也不是别人,是张英!谨小慎微的张英!

“后来呢?”

“后来啊!”康熙呵呵一乐,瞅了瞅身边的高瘦“童男”。

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只管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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