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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内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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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大丫头撩起袖子,小臂上果然红痕交错。那是被人抽打的痕迹。她擦擦眼睛,接着说,

“我头一次见阿爹发那么大火。他将吴氏推在地上,那贱人当场就见了红。大母哭着打阿爹,阿爹说‘如此腌?之家,我再也不想回了’,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包粉末,直接吞下。谁也没拦住,他直接摔门走掉了……果真,再也没有回来。

“大母恨我们,更恨阿娘,她想我们都给阿爹陪葬!她让当官的抓走了阿娘,还把我和妹妹关在柴房之中,准备卖给人牙子,好换银子去给贱人安胎。要是管事阿叔没来,我们……我们恐怕……”

见阿姊的眼泪越擦越多,林家小丫头松开薛扫眉的手,跪了下去。

“阿爹气愤之下服了毒药,应当是不想家仇外扬,才强撑着去宴席上露了个脸……他没料到,那毒发作得太快,给东家带去了麻烦。可是,我阿娘毕竟是无辜的呀!大姑娘,我姊妹两个,愿终身做您的奴婢,只求您救救我阿娘!”

姊妹俩自仇恨中抬头,带着希冀,望向薛扫眉。

稚嫩的两张面孔上,流淌着薛扫眉已许久不曾尝过滋味的眼泪,勾勒出她再熟悉不过的恨意。

只是她没料到,林掌柜之死背后,竟还有如此复杂的内情。

外间的喧闹逐渐平息,薛扫眉依稀能听见有脚步声靠近。

“放心,在过年之前,你们的阿娘性命无忧;后面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她示意姊妹俩抹去眼泪,接着特意提高声音,“你们在这里安心住下,就当……”她本想说“就当在自己家”,可想到她们的来处,又觉得不妥,便临时改换了说法,“就当兰兰是你们亲阿姊。”

发出脚步声的人出现在门口。是阿橘,且只有阿橘。

迎着薛扫眉探询的目光,阿橘撇了撇嘴:“我和江管事理论了一番,她怒气冲冲,出门去了。”

“可说什么没有?”

“嗯……”

“但说无妨。”

“她说,不想看见大姑娘,请您早点离开,她才好回来。”

这话也不新鲜。薛扫眉不以为忤,从善如流:“时候不早,我们确实也该回去了。”她转向林家姊妹,和善道,“你们记得和兰兰阿姊说,这几日不太平,慈幼院应当尽量减少出入。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到薛宅来找我。”

这话里的暗示不难听懂。林家姊妹千恩万谢地应了。

***

薛家马车在回程中,与面冷如铁的薛兼撞了个正着。

他问过车夫,知道薛扫眉是去慈幼院,而非在外行走,这才勉强按捺下火气,如往常一般静默地随侍在旁。

但薛兼心底并不宁静。林家姊妹眼下就在慈幼院,而他曾当着林家小丫头的面,威胁过她母亲……不知她对薛扫眉透露了多少。回宅之后,需得好好问过阿橘才是。

他并没料到,阿橘对林家姊妹和薛扫眉说了什么,竟然一无所知。

就像陆缥也不曾料想,曹娘子在府衙尸房中,见过横死路边那人的尸体后,竟会这样说??

“我认识他。”

来人近前勒马,竟是薛兼。

陆缥有些意外:“薛管事,为何去而复返?”难道薛大姑娘出了什么事?

他还未来得及担心,薛兼已自马上跃下,仓促行礼。陆缥见他虽风尘仆仆,脸上却不见焦灼之色,心知薛扫眉应当安然无恙,暂且放下心来。

可薛兼接下来的一番话,又让他大皱其眉。

薛兼按照吩咐,将路遇病患的事情和薛扫眉的安排仔细说了,着重强调:“我们找了医士过来,可惜此人已不治。其父寻来之后,说他是于六日前从南屿回到碧霄府,两三日前便已出现呕吐、泄泻症状,今日不知怎的,竟趁着老父出门、无人看顾,自己跑上街头,这才横死当场。”

陆缥追问:“医士作何诊断?”

“说像是常见的肠胃伤风之症,只是在此人身上发作得格外严重些,这才致命。医士到时,人已经死了,摸不到脉搏,给不出更具体的诊断。”

陆缥虽不懂医,但也记得王俭带来的南屿病案记载:患者上吐下利,脉象由濡缓发展为细数无力,最终因正气亏虚而亡。薛兼所说那人的症状,看起来与此类似,但无法据此推理出其一定罹患同样的疾病。

但是,如果同样从南屿归来的林掌柜,与此人的症状也相同??那么南屿疫情已传播到碧霄府城内的可能性,便将大大提升。

陆缥心念一动,转而问薛兼:“那日林掌柜死在薛宅后门时,薛管事你在现场否?”在获得薛兼的肯定答复后,他继续问:“依薛管事看,林掌柜的死状,与今日死者,可有相似?”

“大人是说……”薛兼听懂了陆缥的意思,表情逐渐凝重起来。林掌柜暴毙于三日前,死状凄惨,让他印象深刻。仔细想来,今日路遇之人猝死时的脸色和状态,确实和林掌柜当时极为相似。

薛兼此刻神情肃穆,不单是因为回想起死者惨状,更是因为终于领会到薛扫眉对南屿疫情上心的原因。若林掌柜为参加东家的宴会,将瘟疫从南屿带回了碧霄府,那薛家势必成为众矢之的。如此,对于主人和她,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而他,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薛兼将情绪收起,冷硬作答:“草民不记得了。”

陆缥审视的目光在薛兼面上停留须臾,很快撤去。虽才几面之交,他已看出此人心性坚忍,不像葛三那样容易撬开嘴。眼下情况紧急,将时间花在结果未料的周旋之上,并不合算,倒不如另寻门路。

陆缥主意已定,问清今日路旁死者姓名、家门之后,派人去将尸体运送至府衙检验,回头便对薛兼下了逐客令。

薛兼没想到陆缥竟如此轻易地放过了自己,连声追问也无,松懈之余,颇感意外。但他来不及细想,便被“林掌柜可能将疫情带到了碧霄府”的猜测全然占据了心绪,于是匆忙告退,预备回去同薛扫眉共同商议处置。

陆缥看着薛兼走远,立刻遣人去唤银灯楼二掌柜曹娘子到府衙问话。

他清楚地记得,那夜去银灯楼时,赵掌柜为了亲自接待他,委派其妻曹娘子代为赴薛家的宴请。如此一来,林掌柜去世的时候,她也在现场。

在薛扫眉和赵掌柜叙说的故事里,曹娘子已算是死过一次的人;她还曾为薛扫眉,奔赴过尸横遍野的命案现场,是个具有义胆忠心的女子??今日事急从权,委屈曹娘子再多看一具死尸,好与林掌柜当时死状做个比对,想来她应当不会拒绝。

惯会察言观色的胥吏已牵来骏马。陆缥抿紧嘴唇,翻身上马,掉头向府衙方向行进。

他速度极快。不过须臾时间,一人一马,已缩为胥吏视野中的一个黑点。

此刻本应是一天之中日头最盛之时,但冬日的阳光,毕竟温度有限。冷冽的空气席卷成风,笞在留守原地的胥吏身上,使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而他身后高处,原本安分不动的相风乌,忽然沉默着改变了指向。

***

薛兼赶回薛宅,却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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