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结局一揽月盼人归三(1 / 2)
摒尘师太撑着梧桐树,休息了半晌,这才慢慢捡起扫帚,继续清扫落叶。
风声树影,周围的时间好似也慢了下来。
那个人,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耳旁又回响起方才听到的话。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阿兄为了找到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你知不知道,因为对你念念不忘,他一直郁郁寡欢,今年春天,他死了!”
“他还那么年轻,那么优秀,因为你,他死了!我那么好的阿兄,英年早逝,含恨而终,临死前甚至还在和我说他对不起你!”
他是对不起自己,可……可他怎么能死呢?
他不应该已经淡忘了自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不应该佳人在怀,儿女绕膝了吗?
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想起自苗疆回来后,两人的第一次重逢。
那个春日,在扬城街头,青年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
一如当初的眉眼,一如当初微微上扬的嘴角,只是身上少了那股少年气,便愈发显得整个人挺拔如玉。
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时,她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了两声。
意识到并未完全将他忘记,一时间,她竟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中,只好足尖一点,飞到了湖心的一叶扁舟之上,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空间。
第二次相见,是某一次回容城。
来福打着算盘,絮絮叨叨道:“阿姊,隔壁搬来了一位叫‘连清’的俊公子,说是你的故人,他在咱们医馆旁也开了一家医馆,名叫‘爱月堂’,你认识他吗?”
连清?爱月?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淡淡道:“不认识。”
来福却少有地多嘴:“可他对阿姊的口味与习惯如数家珍,阿姊真不认识?我能感觉得到他真的很想见你,阿姊,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见吗?
“不见,你也不准提起我回来过。”
这是她给来福的答案。
可当天夜里,她不受控制地潜入了那人租住的居所。
她隐匿在黑暗中,透过半开的窗棂,看着窗内青衣男子单手托腮,专心地翻阅着面前的书籍。
烛火摇曳,光影流转,昏黄的光晕映照在他的侧脸上,衬得他愈发神清骨秀,眉目如画。
她原本只是想看一眼便离开,可不知道为何,脚底却像是生根了一般,迟迟挪不动步子。
于是,她看着他将书本收好,看着他脱下外袍,看着他吹灭了窗前的油灯。
直到房间一片黑暗,她才猛然惊醒,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住处。
第二日醒来,想到昨晚的举动,她觉得自己有病。
桑?曾真心实意地动过杀心,如果不是恰好炼了那一粒假死药,她如今已是白骨一具,她竟然还跑去看他?
思及此,她十分懊恼昨夜之举,一大早便和来福打了招呼,离开了容城。
之后她不停做赏金任务,那个人也似乎从生活中消失了一般。
直到那一日,她收到了来福的信,信中除了医馆遇到的一些事,还提到了他。
“阿姊,连清日日都来令月堂询问你的消息,来福很烦。”
她当时只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等再次回到容城,来福又主动说起:“这大半年来,他一直在等你,基本上每日都会来打探你的情况。阿姊,你是否要见他一面?”
“不见。”
和上次如出一辙的答案,以及……和上次如出一辙地潜入他的住处。
许是那天他心情不佳,她看到青衣男子独自坐在院中台阶上,借酒消愁。
在她的记忆中,桑?从前虽偶有小酌,却从不放纵,那一日,她看着他灌下了一坛又一坛的烈酒。
后来,石平、石安出现,将已经酩酊大醉的青年抬回屋中,她这才悄然离开。
如果说第一次主动去见他,是因为太久没见,想知道他的情况,那这一次去,又是为什么?
她想不清楚,也不敢去深究,于是在容城住了两日后又走了。
第三次见面,是在来福的婚礼上。
来福和以前悦来酒楼的伙计??小诗,两情相识已久,但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她其实很早以前就察觉到了来福对小诗的心思,但她没想到,这个老成持重的弟弟,竟然还没向人家表明心意。
想到小诗为来福从峰回山不远万里跟到了容城,她觉得再不做点什么,就太对不起人家姑娘了。于是在询问过来福的意见后,亲自去小诗家提了亲。
婚礼上宾客众多,但最令人意外的是,来福把桑?也请来了。
那一日,她的注意力虽然一直在新人身上,可视线总是不自觉被那道青绿色身影吸引,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余光却将那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眼见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她心中七上八下,说不出的烦闷紧张。
“当年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如今我愿意做任何事来弥补,你可否……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男子红着眼眶,举起酒杯,一字一句郑重询问。
她僵在原地。
要原谅吗?
原谅当初的背叛与欺骗吗?
不,她过不去那道坎。
她冷言拒绝了。
那一整日,她脑海中一直在回荡着那一句话??我愿意做任何事来弥补,你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可情感,却让她再一次潜入了他的住所。
她很不齿自己的行为。
每次躲在阴暗的角落,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她都觉得自己像极了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像极了当初在黑暗中窥视爬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黑衣罗刹”。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她还是没有马上离开。
许是白日里遭到了拒绝,那一夜,那人坐在窗边,喝了许多酒。后来,他再一次酩酊大醉,吐了满身。
看到对方这般狼狈的模样,她第一次有些难过。
这个曾经温润赤忱、如琢如磨的男子,不应该变成这样,至少不应该为了她,变成这样。
她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有些事,一回生二回熟,一旦开了头,便很难停下来。
偷偷去见桑?就是这样。
每一次在见完后,她都会对自己说:最后一次了,他背叛过你,你不能回头。
可思念压过理智的时候,她的心又告诉自己:只是远远看一眼,又不会改变什么,怕什么?
于是,便有了第四次、第五次见面。
甚至有时,她会特意绕路回容城,只为了瞥一眼那个青绿色的身影。
她就像是一个影子,在暗中默默窥视着曾经的心爱之人,既不上前,又在对方企图靠近时,倏地拉开距离。
她知道这样不好,对她和桑?,都不好。
于是她压抑自己不去想念,不去见面,她更加频繁地做赏金任务,去很远的地方除暴安良。
她以为这样,就能将这种别扭的感情淡忘,可越是抑制,换来的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思念。
那一次,她一人围剿了一群马贼。
世人都说“月中仙”武功盖世,天下无双,把她传得神乎其神。
可从来没有人想过,她其实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和所有人一样,血肉做成的普通人。
马贼人多势众,凶残狠毒,她为了救下被抓走的人质,不小心中了圈套。
虽然最后成功将其捉拿,但到底还是受了重伤。
她拖着浑身是血的身躯,疲惫地赶回容城,却不料在院中看到了和来福下棋的桑?。
那晚月色朦胧,周围的一切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
青衣青年很快就注意了到她。
四目相对,对方立刻起身相迎,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欣喜。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忽然有片刻的失神。
她其实很久很久没有近距离看过他了。
与从前相比,他脸上的青涩早已退去,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温润如玉、脱俗出尘的气质。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还在渗血的伤口,以及周身浓郁的血腥味,眉头倏地一紧。
她看向来福,来福心虚地低下了头。
那抹青绿色身影越来越近,近到她其实也想停下来看看他。
可她不能,她庆幸现在是夜晚,庆幸今日又穿了深衣,庆幸自己带着面纱,庆幸他们不曾发觉她的异常。
赶在他靠近之前,她倏地闪入屋内,锁上了房门。
屋外,敲门声不断:“月婵你开门好不好?我有话同你说。求求你,就几句话......”
屋内,她褪去衣衫,将烈酒浇在渗血的伤口上。
剧痛袭来,撕裂着身心,她咬紧牙关,汗流浃背。
多日来的疲惫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她忽然觉得好累,累到想不管不顾,就那么靠在一个人的肩头,安静地休息一会儿。
可是,她不敢。
敲门声与呼喊声渐渐停了,她的伤口也终于处理好了。
换好干净的衣裳,抹上香膏,她推开房门。
夜色如墨,夜风微凉,外面早已空无一人。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有人来了,是他?
她快速起身,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青衣男子捧着一本医书,敛衣悠悠然坐在房前台阶上,如缎子般的长发散落在胸前,发出莹莹光泽。
今日他心情似乎不错,嘴角还噙着浅浅的微笑。
她伸出的手忽然停在半空。
她原本可以立刻开门,请人进屋,可睡了一晚之后,昨日那些愁思好像淡了不少,身体里似乎有两个人在打架。
理智的小人说:他差点杀了你,你竟还想着原谅他?
感性的小人试图解释:那是形势所迫,他以为生机渺茫,才出此下策。
理智小人毫不留情地反驳:不要为背叛找借口,背叛过一次的人,你能保证不会背叛第二次?你难道还想在他手上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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