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苘麻地(1 / 2)
曲芙蓉与老货郎对看一眼,心下一惊,没说话,支棱起耳朵听老米说。
“那夜里,我和小乞丐原在清水河边的破庙里,被一伙蒙面人驱赶,只好躲到了一个废弃的瓜棚里栖身。
“出声说话的那俩人都操着奇怪的口音,说是嵛阳人,又有几分不像。骂人的方言土语倒是说得比嵛阳人还溜。
“半夜里我被打骂声惨叫声惊醒,隔得远,听不真切。初时我不敢靠前,后来我借着浓雾,大着胆子摸到河边,正听到扑通扑通声,似是有人跳了河,紧接着听到愈发惨烈的叫声,再后来就,就听不到叫声了。”
曲芙蓉听老米所说的,正是曲雁荷当初所说的那夜情景。
她大张着嘴巴却不敢发出声音,圆睁了眼,听他说下去,心里已是绞着劲地痛。
“随即,我听到几个人纷纷骂着脏话,听声音正是先前的蒙面人。另有一沙粗嗓子的人说道:算了,如此大的洪水,就算大人跳了河也活不成,莫说还有一个绑着的。咱们也算交差了,回山。
“随后,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往远处去了。我候着他们脚步声远了,才敢悄悄过去,却瞧见令尊和令堂都躺在血泊中,已经没了气息。”
“啊!”曲芙蓉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扑到老米床边,“不会的!你看错了!真的是我爹我娘?你看清楚了吗?”
就算当初金管家已断定,她爹娘已无生还可能,这会子老米如此一说,她还是难以接受,忍不住质疑否认老米的话。
老货郎也严肃地跟问:“人命关天啊,夜雾浓重,你当真瞧得分明?真是曲家老爷与曲家太太?”
老米急促地喘息了几声,歇了一下,用无比凄楚的目光瞧着曲芙蓉道:
“我怎会看错?虽说雾重,其时天光已微明。何况,十年前,是令尊的一碗鱼羹救了我一命。这十年来,我流连在曲家村一带,要没有曲老爷时常接济,只怕我早就归西了,如何能苟活到今日?”
老米又歇了一气,叹息道:“我探过他二人气息,的确已经气绝身亡了,断无救回的可能。我不知发生了何事,令他二人惨遭横祸,我怕那伙蒙面人再回来,又不敢声张,只得匆忙将他二人连夜掩埋了。”
曲芙蓉紧盯着他发问:“埋在何地?你快说。”
“就在清水河边,你们家那块苘麻地里,在地当中,挖了一个坑,将他二人埋在一处。未敢留名号,只在河边柳树上撅了一截柳树技插在土堆前。可怜曲老爷,一生乐善助人,临了,连个棺材也未享用得上。”
曲芙蓉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一直默默守在旁边的苏莫寒,过来将她搀了起来,扶她坐在床前的凳子上。
老米继续说道:
“先前我听到跳河声,又听了那人的话,我以为你们几个孩子都跳了河,我还以为你们家再无人了,便趁着大雾离开了曲家村。没想到三姑娘竟幸免于难,更没想到能得见三姑娘一面,将这些话告诸于你。”
老米断断续续说了这许多话,大概已耗尽了力气,已经气息奄奄。他停下来,大口大口急促地喘着气。
过了会儿,他虚弱地喃喃道:“能令三姑娘知晓曲老爷的埋葬处,我也就了无牵挂了。我这就去见曲老爷,告诉他,三姑娘还活着,太好了,还活着……”
曲芙蓉从愣怔中清醒,站起身,跪到老米面前,对着老米磕了一个头,郑重地说道:
“谢谢您,米爷爷,谢谢您告诉我这些,谢谢您掩埋了先父母的遗骸,令他们入土为安。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您放心,有我曲芙蓉给您送终,您安心地去吧。我会给您买上好的寿衣上好的棺材全套的纸活,风风光光的将您厚葬。
“米爷爷,您见了我爹,记得告诉他,不只我活着,我姐雁荷也活下来了。虽然我还没寻到我哥哥荷举,但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您跟我爹说,我一定揪出凶手,查明真相,为我爹娘洗清冤屈,还他们一个清白。”
那老米听了,脸上露出笑容,眼角滴下泪来,弱声自语着:“想不到我老米孤零零飘泊一生,临了竟有人为我送终,真是莫大的福份啊,真好,好……”
老米喃喃着,带着满足的笑,离开了人世,终结了他穷苦飘荡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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