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真心(1 / 2)
这石榴酒香醇浓郁又带着果子清新,入口芳菲,酒水从喉间淌过,齿颊还留着果子余香,只可惜来长安时日尚短,若再久些这石榴酒必定滋味更加醇厚。
岑夫子抿了口酒,已是无比陶醉,却见裴衡未动分毫,劝道:“我酿酒手艺不错,确定不尝尝?”
裴衡尝了一口,尝不出旁的滋味,只觉无限苦涩,将酒杯落下时却捧场道:“不错。”
“……”岑夫子没说话,但视线已经往裴衡身上扫视一圈,心道这裴慎之实在太过于敷衍,这副神情哪里能瞧得出喝的是美酒,又想到裴慎之今日赴的是宫宴,天子设宴自当有美酒佳酿,若是与之一比自己这石榴佳酿确实差了点火候,不过……
岑夫子忍不住视线又往裴衡处瞧了瞧。
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他隐约觉得……裴慎之如此神情或许未必与酒相关呢。
正待岑夫子心中措辞想要探究一番时,听到裴衡急促咳嗽声,再看时见裴衡两颊带着病态红晕,探手诊脉,只觉裴慎之脉象异常杂乱,岑夫子诧异:“为何会如此?难道你今日进宫赴宴未曾遇见贵妃?”
虽说不清其中究竟是怎么个缘故,但裴慎之只消见贵妃一面身体便有好转之势,若不知晓此法便罢,既已知晓为何不用?
况且,听裴慎之与长公主合谋言外之意,贵妃该是与裴慎之、长公主同一阵营,如此这般情况,难道不该是更为便宜?
可为何他瞧着裴慎之身体未有好转便罢,怎的还竟有……五内郁结之势?郁结?又是为何郁结呢?
裴衡无声将手收回,喉咙有痒意,他有心抑制,偏越是越是抑制越是难耐。
他唇色本是极淡的粉,偏此时充斥了红,轻咳几声,音色却愈加低沉,似秋叶在枯井中回响。长发如墨无声息滑落身前,更显他在月夜下苍白脸色,就连压在他身上本是保暖的玄色大氅都似在此时成了负担,随着颤动肩膀,似下一瞬便会压断脊梁,他气息微弱绵长,是与世间丝丝缕缕牵连,却又因其微缈似随时有断裂风险。
岑夫子瞧他这副样子不再出声,心里却有了几分答案。
裴慎之此般模样,若不是与夜宴此事有关,那便是因着人的缘故了。
裴衡在咳嗽中沉下眼眸。
从回长安路上他便听过许多与天子、贵妃、齐王传言。
传言齐王曾对贵妃倾心已久,他原存着半信半疑态度,直到今日宴后看到齐王醉酒失态,他才知晓所言不虚。
可流言始终是流言,究竟如何无从可考。
无从考究之事思索再多不过是自寻烦恼,徒劳无功罢了。
裴衡不想再想,强制压抑下咳意后,问道:“事情进展得如何?”
岑夫子长吐一口气,瞧见他这副样子还要操劳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又知晓若是耽搁裴慎之悬心于病体无益,于是道:“鱼儿已上钩,焉有在跳掉道理?你且放宽心把身体将养好。如今正值秋日,转眼就要入冬,与其担心旁的,不若担心担心你自己,长安不比药王谷,这个冬日你该如何熬过去。”
于官场之事,他这个闲云野鹤知晓不多,却因着裴慎之的缘故探知一二。
秋闱科考涉及天下才子,向来备受瞩目,因科考事关朝堂未来用人,关系匪浅,天子任命吏部尚书孙志孙大人为监考官。
可孙大人刚刚任命,朝中根基不稳,为保秋闱科考顺利进行,天子委托裴慎之从旁协助,便并给了“太傅”个官职。
虽是虚衔,但品级高,又能直面天子参政议政,是而如今裴慎之行至何处都被人尊称一声‘裴大人’。
至于为何不称为裴太傅?
自是因着裴慎之年仅弱冠,“太傅,太傅”,乍听起来像个白发苍苍老学究,一点不符合裴慎之形象。
至于这身份……裴慎之身为定国公嫡子,得天子青睐,又是文墨皆通,博闻强识,史书详熟,旁人即便想挑错也挑不出。
思至此处,岑夫子看着眼前人,忍不住在心底长叹一口气。
虽说此事诡异,但若是与贵妃见一见面,裴慎之病体能好转,他心里是极情缘的。这不前些时日,裴慎之身体恢复不错,便将终年温热能够调节内息的火龙石送了出去。
啧,说到火龙石他便痛心,火龙石对体寒之人有奇效,起初的前些年裴慎之是一直配着火龙石在修养,偏前些时日裴慎之将火龙石给了出去。
原以为,有了与贵妃这般机缘,裴慎之能够身体无虞,偏这些时日未曾与贵妃有见面闲暇,裴慎之身体又有渐衰之势。本以为借着中秋夜宴机会裴慎之能有机会,却不料竟是这般。
如今他眼见裴慎之一日日憔悴,只能重新恢复靠药石吊着的模样,心中实在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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