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68章(1 / 2)
深更半夜,东宫的书房,几盏宫灯还亮着。
刘之衍从宰相府回来后,进了书房没再出来,仿佛与往常一般忙碌。应子清把外面的太监宫女全遣退了,与平常无二,端着茶碗进了书房。
书房内,一处屏风之后,弥漫浓重的血腥味。应子清揭开香炉,多点了几支熏香,驱散这股血的味道。
齐奕山躺在塌上,影枭拿着绷带,给齐奕山换伤口。
齐奕山看着他,神色感慨,说了一句:“我们来长安城的路上,那个行脚商人原来是你。”
影枭没作声,给他的伤口,倒上止血的药粉。
刘之衍负手立在塌边,应子清站在他身边,介绍道:“东宫在这里,此地安全,你有什么事,大可以说出来。”
齐奕山看了眼刘之衍,恭恭敬敬,答应了声“是”。
待影枭照料好齐奕山的伤势,他颤巍巍站起来,冲刘之衍行了大礼:“太子殿下!我们东家此次来长安城,有一个极大的心愿要完成!”
齐奕山慷慨激昂:“我们东家,并非外界传言的那种没有孝心的人,恰恰相反,他因为翟父翟母抱有深深的愧疚之心。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纺纱纺得满手是血,熬得双眼深陷发黑!这对我们东家来说,比千刀万剐还痛苦!寒暑往来,穷日子每一天,过得都是煎熬!”
“若是没有能力也就罢了,偏偏我们东家异常聪颖!”齐奕山喟然长叹,“一开始,我们东家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在一众商人里,我们东家聪明得过分了。太聪明,有时候不是一件好事,他在玉川郡做生意做得声名鹊起,引起王爷的注视。某日,王爷亲自邀请我们东家去王府中一坐,我们东家哪里见识过这个?自然是喜不自胜去赴约。可是,自那以后,一切都变了。”
刘之衍一直冷眼旁观,不为齐奕山的哀叹所动,这个时候他出声了:“自那以后,安景王将翟容收为幕僚?他是不是做到最重要的位置,知道很多秘密?”
刘之衍一字一句,仿如最可怕尖锐的针尖,刺中最关键紧要的地方。应子清的胳膊乍然起了一层寒意,不知道到底是他的话的缘故,还是夜露寒冷。
齐奕山听了他冰冷的声音,亦是不寒而栗,也从悲痛的过往中,清醒过来。他点点头,语气比方才平稳了几分:“是,太子殿下猜的不错!翟母与我们东家,不是读书人对商人憎恶那么简单!”
“我们东家跟着安景王做事,接触到的东西越来越黑暗,越陷越深。翟母希望东家早日抽身,明哲保身,她说沾染这些污秽,必定会遭到报应!但东家知道王爷那么多秘事,已经抽身无望!”
齐奕山继续道:“你们只知道玉川郡是大晋朝最富的地方,金银财宝堆砌如山,繁荣昌盛冠绝一时,却不知道,那外表繁华的玉川郡,下面暗流毒瘤,恶臭四溢!人人都羡慕翟大商人是玉川郡首富,哪里知道,我们东家只不过是安景王的傀儡,他在这些纠葛之间周旋,当真步步惊心,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应子清蹙了下眉,听他这个意思,翟容做的事,像安景王那见不得光的“白手套”。
齐奕山怆然泪下:“安景王在玉川郡,权势熏天,几乎没有制衡。王爷喜欢奢华,他的亲信和手下的官员,借机肆意揽财,公然鬻官卖爵,只要给王爷送上奇珍异宝,就有机会得到升迁和宠幸!真正有才能的清廉官员,反倒被受排挤,被排挤出去!”
“我们东家虽然与他们同列,他绝没有做过一件坏事!”齐奕山握紧了拳头,骨节发了白,泪光闪动,“但在王爷的纵容之下,玉川郡上,那些个丧心病狂的官员肆意横行,怎么会把商人放在眼里?诸多事宜,小小商人又哪里能左右?东家给家乡修路,亦是被这些贪婪乘兴的官员们为难敷衍,原本顶好的铺路石材,被官员手底下人暗中偷卖。直到大雪封山,道路坍塌,连累父老乡亲丧命……我家东主方才如梦初醒。一直以来,他自恃洁身自好,未曾沾染尘埃,哪曾想,双手早已沾满血腥……”
“一场寒冬,玉澜邑死亡人数一共一千五百六十三人,其中,就有东家的母亲。”齐奕山一字一顿,“东家说,是他亲手造这座坟墓,活活埋葬了他们。”
夏夜有蛐蛐鸣叫,宫灯昏暗,书房有一瞬的静默。
一直等到齐奕山收拾好了眼泪,再抬起眼来,齐奕山目光有坚毅之色,“我们东家决定报仇,亦是为了赎罪。”
刘之衍神情变得认真,却不是那么相信翟容的能量:“区区一个商人,向王爷复仇?他能如何?”
“账本。”齐奕山回答得极其简短。
但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亚于一记轰然炸响、震耳欲聋的惊雷。
商人营生,走南闯北,货物流转,自然与账本休戚相关。
可是记录货物的账本,和其他特殊的账本,意义却有天壤之别,齐奕山说的,不可能是普通账本,而是翟容复仇计划中至关重要的证据!
刘之衍下颚微抬,好整以暇:“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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