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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却能肯定,单论上火化小平台的收费,不可能贵到足以雇佣一个二人小队。

想着蒋云霞消息灵通,时却极为自然地跳过了方才和她那没有结尾的谈话,询问对方是否清楚左撇子女和男孩的事情。

时却发问时,蒋云霞已重新回到采菇大业中,刨出一朵个头不小的腐烂菇。

她举起它,回以时却一个‘你好奇心不小’的挑眉。

尽管对左撇子女那边的情况不甚在意,她还是勉强打量了几眼男孩。

“那小子啊……”

眯起右眼,蒋云霞拿指甲盖量了下那颗处在腐烂菇下部的菌丝,简短地讲出她所知的信息。

男孩母亲早逝,父亲是蝎子的一个小喽?。

四年前,他父亲因辐射病去世,自此他和孤僻的瘸腿叔相依为命。他叔叔在好再来开了家花店,靠店里的收入维持二人的生活。

十三区防护罩预备关闭的事情发生后,二人本想遂管理局组织的平民撤离的队伍离开,不想队伍存在成员定额,伴随定额有制定一系列的筛选机制。

其中一条筛选机制是:帮派成员死后五年内,其直系血亲进入队伍的优先度最低。

他们没能进入平民撤离队伍。

“这次上路,他叔花了一大笔钱,好歹带着侄子勉强被算成了灰蝎。”蒋云霞道。

“他们这种人最多晚上能在灰蝎扎营地的边缘休息,上路的时候,没法和灰蝎队伍一块走。”

“他叔开价找猎人带自己和侄子,给的价位很低,最多只够全程跟着猎人行动,不可能像小老板和你这样,你还愿意尽量不打猎。”

“你想想,他叔自己和他这个侄子,一个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给的钱不多,猎人还得带着这俩累赘去挣每日任务量……这是个烂活儿。”

“他叔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找到那俩人,”蒋云霞冲左撇子女和其同伴的方向挑眉,“顺利上路了,结果呢,命不好,听说前两天给蛰了,死了。”

“然后,你猜怎么着?”

时却摇头。

“那傻小子,没去蝎子的火化地方,想找个专业做殡葬的蓝蝎把他叔单独火化,骨灰再拿去做成骨戒,结果被人给盯上,搞了一出强买强卖。”

“最后,他骨戒倒拿到了,钱也被掏得精光,如今怕吃饭都成问题。”

……时却惊异于蒋云霞知道此事的全面程度。

仿佛猜出她的想法,蒋云霞说:“这种事情多的人看热闹,今天没我,小老板或你去打听,一样能问到。”

“他那俩保镖也倒霉,这两天给人调笑了不少次,问烂活黄了,是可惜还是松了口气。”

沈司奥提醒时却和蒋云霞二人,风向有变。

新的风来方向,相对于左撇子女、其同伴和男孩三人所在方向仅有些许偏转。

蒋云霞和时却各自挪地方。

时却给自己找到一个新位置。

她稍偏离了新的风来方向,正冲左撇子女、其同伴和男孩三人,足以低头刨土一下,抬头观望一眼地关注三人的动静。

左撇子女那边,男孩被打倒在地,仍没爬起来。

左撇子女和其同伴早倍感无趣地往边上远离两步,跟眼里没男孩这个人差不多,自顾自地在边上忙活,采集腐烂菇。

男孩捂着腹部渗血纱布的所在处,连哭带喘了有半分钟,抽噎着抹了把满是鼻涕眼泪的脸,颤抖着胳膊去撑地面。

仿佛只哭泣和急促地呼吸,这两个简单的动作就消耗了男孩的不少心力。

他足足花费了一二十秒的时间,方支起自己的上半身,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一点细微得常人难以注意到的反光,在男孩的胸前闪烁了一下。

它随着他的动作,以一种有规律的轨迹小幅度地来回摇晃几下,摆动的中心大约位于男孩的脖颈处。

起身后,男孩做出的首个动作是:颇为笨拙地去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

因双掌都有伤,他时不时便要倒吸一点凉气。

在场没几个人关注这男孩了。

连此前嘲讽落败的独行男人的紫蝎们,看着多少是有点不良恶趣味的家伙,都对他兴趣缺缺。

……时却记得,这个世界的基础教育从六七岁开始,为期十年。

沈司奥今年十七,一年前来的十三区,他八成结束了基础教育。

以此类推,那男孩要么还应该在上学,要么和沈司奥一样,刚毕业。

总之,看男孩的表现和身体素质,时却肯定他从没接受过任何训练。

他从前的生活,大概率与“区外猎人”和“暴力活动”这两个词不大相干。

这边,时却脑补着男孩的人生;不远处,被她脑补的对象本人有了新的动作。

男孩身上其实带有些家伙。

他腰间挂了把气手枪,还有一把家用大小的剪刀,剪头部分比平常的剪刀短上许多,呈半圆形。

他使劲咬了咬嘴唇,右手先按在那把气手枪,后挪到那把剪刀上。

取出剪刀并刀尖朝下地攥住,左手不安地紧靠在腿边,他磕磕巴巴地开口,小声对左撇子女讲话。

左撇子女直接打断男孩。

“帮忙?你采的只拿一半?”她冷笑,“我们搞不定这点地方不成?凭什么白分你一杯羹?”

不止嘴上大声反问着,她突然站起身。

数分钟前一言不合就被痛打的记忆仍在,脸上的钝痛还绵延不绝,男孩下意识捂住被打过半边脸,往后急退一步。

左撇子女绷着脸,抬腿作势要向他迈步。

下意识地,男孩惊叫出声,抱头缩成一团,蹲到地上,抖如糠筛。

“姐,不、不要……”

“瞧瞧你。”左撇子女双臂抱胸,俯视男孩。

她弯下腰,没费多少力气,在男孩的右手上一拍。

男孩的五指无力地松开,那把造型奇特的剪刀掉到地上,因着尖锐的刀尖朝下,立时无声地直立扎入了点地面。

“你拿一把花艺剪刀,能他X的干什么?”她冷笑道,捡起那把剪刀,刀尖调转了个个儿朝上。

“怕再挨揍,是吧?”

她强硬地掰开男孩捂脸的手,将刀尖朝上的剪刀塞到男孩的右掌里。

“被人居高临下的时候,你至少得这么拿这玩意儿,明白吗?”

她啪啪地拍了两下男孩的脸颊侧,不由分说地包住男孩的右手,强制他虚握住剪刀。

“这小儿科的玩意,你得这么用。”

她举起自己的左胳膊伸到剪刀上方,猛地抬起男孩的右手腕!

“不要!”

男孩挣开她,甩出那把花艺剪,跌坐在地,满脸泪水,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兽。

“……这种时候倒有力气。”

左撇子女站起身,高高在上低头瞧了男孩片刻,厌烦而阴沉地说。

她的同伴开口:

“既然你一路跟着我们,刚才该躲在附近。你看得到发生了什么,就该清楚,这里的腐烂菇按什么规矩来分配。”

男孩嘴唇抖了两下,没说话。

“我们没心思怜悯一个注定活不下去的废物,”男人说,“你叔叔还在的时候,难道没教过你,剪掉发育不良的枝条后,剩下的花能开得更好?”

见男孩闻言脸上血色尽失,左撇子女语气冷淡,再次强调:

“区外没有平白无故给废物吃白食的规矩。你找别人去,看看这块有没有哪个傻子愿意发善心,别缠着我们。”

话已至此,他们不再多说。

男孩狼狈不堪地呆坐在冰冷的泥土地上许久,哆哆嗦嗦地捡回掉在边上的剪刀。

拿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脸,他吸吸鼻子,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地打量起在场的其他紫蝎。

再次迈出步伐,他仍没进去听左撇子女的话,执拗地令手里剪刀的刀尖朝下。

他往柳广知和石宇所在的方向走,来到另一个两人团体附近,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期期艾艾地开口:“我、我……”

“滚。”团体中的一人说。

“呃、好,对不起。”

男孩就近转向另一个独行侠,话起了个头,那人甚至没耐性听他说完,作势挥拳,将他吓得立刻连退几步。

下一个他试图搭话的对象,一言不发地掏了枪,直接对准他的一条腿,吓得他连连摆手后退。

几番无果的交涉下来,男孩的脸色越发惨白。

他来到柳广知和石宇附近,刚想开口,柳广知断然拒绝,朝他摇头。

“嘶,等等,”石宇说,“要说喜欢小孩……。”

这大个子朝时却三人的方向投来一眼,没等说什么,被额上暴起青筋的柳广知一巴掌呼在头上,本呼之欲出的半截话全数给打回肚子里。

“喂,小孩!”泥猪忽然冲男孩大喊。

“你溜溜达达的,没头苍蝇一样,要找到什么时候?”

男孩瑟缩了一下,没回应他的话。泥猪毫不在意,抬手指出一个方向。

他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

“我给你指条明路,你去那儿,找那个戴帽子的女人,叫蝴蝶的??”

他所指的位置,赫然为时却三人所在。

蒋云霞低低骂了泥猪一句,毫不示弱,立即大声呛回去。

“泥猪!”

她丢开一朵才挖出来的腐烂菇,恶狠狠站起身,叉腰叫道:

“你他X的个脑子有毛病的阴暗鬼,陷在心理阴影里几十年爬不出来的怂蛋!别拿蝴蝶当出气筒!”

泥猪乐道:“蝴蝶,绞肉场里你不是说‘欢迎来赌’?如你所愿!”

男孩这会距时却三人不远。他踌躇地看了时却一眼,不知为何还看了看沈司奥,面上浮现举棋不定的神色。

蒋云霞扶额叹气,蹲在时却边上,扯扯嘴角,报出两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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