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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新旧交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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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到冬天,入冬前,上元县爆发了一起大闹事。

农奴们和县衙发生争执,推搡扯骂间伤了几个县衙的人,县衙一怒之下抓住数个奴隶意图大惩。

消息传到郡里,百姓之间疯传,梁风不用打听都知道了事态。

纸墨增税增到了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奴身上,一辈子没握过笔的奴隶们突然要为自己每日使用的农具交文字税了。

官衙解释,农具不属于他们,他们每日从县里接过农具暂用,是为借,需要写立借用文书。文书一签便要交纸墨税,合情合理。农民们无法理解,闹了起来。

这些天,农民们不光罢工,还在县衙抓了几个闹事的农奴头领之后集体钻空子把人救了回去。

上元县府怒不可遏,起刀兵,打散聚众的农奴,重新抓获几个领头奴隶。由县尉亲自带兵押到郡治,或杀或罚,具体处置交由郡上定夺,不杀鸡儆猴不行了。

过了两天,被押着上郡的农奴捆到了西市,金絮急忙跑去围观。

草台上,被抓的农民共六人,都是男人,捆成一排。围观百姓不算多,梁风和她可以很清晰地看见每一个被捆着的人。

六个人衣裳单薄,头发像冬天的稻田,面黄肌瘦,嘴唇发白,六双眼睛却仿佛汲取了身体全部的营养,愤怒得发亮。

梁风看出这六人中有三四个人不太一样,衣裳下羸弱的身躯隐隐有种力量流转的感觉。农活是体力劳动,可以起到锻炼躯体的效果,但是单一的动作很难练出全身肌肉协调的身体,反而个别关节容易过劳犯病。

那三四人显然拥有得天独厚的身体。

金絮忽然道:“农奴起事闹大了,未避免传到京城,也不希望没被抓住的农奴触底反弹,郡府应当不会赶尽杀绝,尤其在如今农奴人数减少、多数人都不愿卖身种地的情况下,只会施罚以示惩戒,这次被抓住的人都能留下一条命。”

草台一角,郡府的文官念着一份文书,宣布对这六人的处罚决定。

六人的名字逐个念了一遍,每人鞭刑二十道,当众施刑似乎是想起到羞辱之意。

草台下的百姓静默无声。金絮看着六人,忽然道:“那人,我有点眼熟。”

“中间右边的那个?”

“嗯。”

刚才念到这人名字叫袁七八,是六人当中唯一一个会在文官宣读罚决时开口痛骂的人。梁风低声道:“你认识?”

她摇头,“不是人,是他身上的感觉,让我觉得很熟悉。”

看个头,袁七八是当中长得最高大的,也是最先被念名字的,应当就是这次起事的领头人。

施刑开始,一道道刑鞭的破空声响起来,部分围观的百姓接连散开。

她看着每一道鞭子在挥打后扯起飞溅的皮肉,雨花般洒在草台之上,混着黄土的血腥气扩散开。六个人一声不吭地受着,土硬的衣服开裂,像干涸的大地开裂。

“这样的刑罚很重吗?”她问:“相比起忍受的不公,挨打的鞭子也太轻了吧。”

刑罚很快结束,他们不会得到治疗,马不停蹄地送回上元县,路上是死是活全看命数。

梁风和她回家,“有些人身体力量是天生的,吃糠咽菜也能养出一身肌肉。”

“我也看出来了。”她道:“他们该有机遇。”

这是出现在眼前的六个人,还有很多人是看不见的。不止是上元一带,入冬前的一月,南方多数郡县都发生了不下数十起农民举事,全部被镇压了。

她继续赚钱,一门心思地赚钱。不断调派各处人手流转货物,买来的马车持续增多,她拥有了一个商队。

外面可以预见地越来越乱。梁风决定从简单的算账入手,从给家里记账开始,慢慢成为她的贤内助,包揽家务事,这样她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进入冬季,气温湿湿地冷,梁风给家里购置了一批冬衣。她出门少了,经常和他并肩上街看景色。南方的冬季和北方很不一样,虽然忽冷忽暖,但有很多树木不会凋零,南方的冬天是浓墨重彩的。

开春之后,雨水变得频繁,中大雨经常下个没完。

二月底,她想从家里调用一笔钱,不走账目。梁风问她想干什么。

“我想雇一批铁匠。”她伸出两指比划,“雇八个铁匠。”

“雇铁匠干什么?”

“打造兵器。”

“兵器?”梁风追问:“打造兵器干什么?”

“给手里没有武器的人使。”她扫了眼账本,“雇这八个铁匠的钱不走账目,避免被查出来。之后给家里添置一些家私吧,雇铁匠的钱就算进购置家私的钱里面。”

“你要干什么?”梁风拽着她的袖子,问清楚。

他几乎整日缠着她,她在做什么事情根本没有瞒着他,也瞒不住。

金絮什么也不说,带他去城外粮仓。

打开门,空空的一间仓房内只放了两百斤左右的粮食。她走进里面,推开一扇暗门,浓烈的铁腥气喷涌出来。

梁风感到惊奇,他没有留意过粮仓有间暗室。暗门内部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但能闻出来里面堆满了铁块。

梁风疑惑地看着她,金絮把门关了道:“这里大概有两千斤铁,形状不一,是我从各地搜罗来的。”

“你想干什么?”梁风有点急了,“南方和中原不同,这里所有的郡县都对铜铁把控十分严格,禁止民间私营,违者触犯大周律的。”

“我知道,这也是我来南方前没有想到的。”她道:“上元县那些农奴没有自己的农田,也没有自己的农具,我想给他们打造一批铁器。”

梁风当即摇头,“你给他们打造的农具他们用不了,甚至无法送到他们手里。”

铜铁官营,百姓只能从官府手中买来家中常用的铜铁器具,包括菜刀、炒锅和农具。她即便打造出了农具,农奴明面上也没法使用。

“我知道。”她不说什么,独自往外走。

梁风追着她问:“这么多的铁你是怎么搜罗来的?”

“这些铁都有经过损耗,不是新铁。官府每卖出哪怕一柄菜刀都会有篆刻和记录,一人一年只能买一样,黑市里都买不到太多,没有别的渠道,只能用跑商的方式私囤。”

走出去,她回身将仓房的大门锁上。

“我不停地往周围其他大郡跑商,每到一个新地方就把马车的车轴拆下来,再找铁匠铺或官府以损毁为由修理马车,换上新车轴。”

靠攒旧车轴攒下了半个仓房的铁块,形状相同,且都是锻炼过的精铁。

她道:“车轴都是实心的,跑一次商能派出十几辆马车,跑几趟就能攒上两三百来斤,现在攒够了,可以请铁匠了。民间的铁匠十分难找,我找遍了南方几个大郡才找到八人。”

梁风不吭声,走到马车边,放下板凳,扶她上车。

“今年铁器的税赋又上涨了十钱。”

梁风知道,他就在管账,家里每样东西多少钱他都有数。

金絮坐进车里,梁风驾车。

前行一段,稻田的风逐渐远离,干燥的农田味道闻不见了,梁风问她:“是农具还是兵器?”

话语被冬末的寒风刮碎了往后吹,车内十分沉默,梁风等不到她回答,扭头看了一眼。

金絮也在看着他,用一种任人窥视的神情。

“是农具还是兵器,取决于他们怎么用。”

她不愿意坐视不管。

梁风不再说什么,依她所言,精心挑选给家里购置一批家私,将雇铁匠的钱算进了家私里面。

粮仓建在郊外,为了打造铁器时的乒乓声不会惹人怀疑。她是早有打算的,粮仓之所以建立就是为了私囤铁器。

梁风想细问,又不想,愈发频繁地黏在她身侧。

新买的家私陆续送到家来,她将家里重新布置一遍,家中多了许多可以落灰的东西。

气温日渐回暖。梁风没再去粮仓看过,不知那批铁器打造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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