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步入科举（2 / 2）

当天晚上顾驰睡着后，沈瑛来到套间外边，轻声叫醒了观砚。“三爷有何吩咐?”

观砚有些纳闷，起身睡眼惺忪地问道。"等县试结束，你在京城替我相看一处济楚宅子，再买上二十亩地。"

沈瑛低声对观砚交待道，"届时记得用心些，这是我送给小舅的，费用不拘多少。"

“好的三爷。”

观砚知道沈瑛是不想让顾驰听见，于是点点头道。

顾驰这孩子，刚从流放的地方回来，说不定自尊心还比较敏感，这种事可以等办成了再让他知道。交代完观砚，沈瑛就去睡了。两天后就要开始考试，次日清晨，沈瑛带着顾驰沿县衙转了一圈，就当大致了解考场。

不像后来的高考可以提前进入考场踩点，科举前是不能进考场的，所以沈瑛带着他转完后，就回了客栈。沈瑛上客栈二楼时，看到沈理、沈珍在一众仆从前呼后拥下，也进了客栈，其中沈理伤还没好透，是由滑竿抬着的。看来父亲将科举这件事，看得无比重要，否则沈理也不会伤还没好透，就由人抬着来应考了。沈瑛心里琢磨道，只当没看见沈理、沈珍二人，无声无息地登上台阶，回到了在二楼的客房。

……

……

又过一天，县试的日子正式到了。

位于县衙的考场门口处人山人海，挤满了来自全县各地的考生，其中幼者不过十一二岁，岁数大的已年逾花甲。沈瑛对此见怪不怪。

大周的科举不限出身，因此报考者数量，竞争激烈程度远超历朝历代。

西城县又号称天下第一县，地方人文荟萃，集中了全国的精英，竞争程度又远超任何地方。

所以考到六十岁仍未过县试的仍大有人在，沈瑛也没有在心里嘲笑他们，只觉得这些人老当益壮，志气可敬。“表哥，我有点怕……”

就在排队进场时，顾驰打破一贯沉默，目光闪烁地对沈瑛说道，俊秀的脸上写满了紧张。

“怕?是怕考试吗。”

人声鼎沸中，沈瑛对顾驰问道。

顾驰点点头，稚嫩脸庞上浮现与年龄不相称的忧虑，“我在被流放不久后，就在父亲的指导下开始读书。”“从那时开始，我就暗地里发誓，一定要快快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带领全家走出现在的生活。”“现在临到考场了，我就……就担心万一出了纰漏考不上，最后失去前途……”他说完害怕地低下头，一副生怕受到指责的模样。

沈瑛看到顾驰受惊小鹿般的模样，感到很心疼：多年来的流放生活，他面对的想必都是看守狱卒的呵斥、还有旁人的冷言冷语。所以，他才养成了今天这样的性格：立志报仇，想改变现状，同时又胆怯和容易紧张。

“放心吧，你现在年龄小，一次考不中，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更何况表哥相信在小舅指导下，以你的学问应付县试肯定不是问题。要知道小舅可是正途进士出身。”沈瑛柔声安慰顾驰道，说完摸了摸他的头。

"嗯嗯……好的表哥。"

顾驰被摸头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脸上紧张情绪肉眼可见地缓解了不少。两人对话结束后没多久，县衙门口就开始查验考生的廪保单、相貌。随着不断有人通过核验，漫长的队伍开始缓缓前行。

前朝的科举考试核验环节，一般都是由不入流品的小吏进行，而大周朝则明文规定必须由朝廷命官进行，由此可见朝廷对于科举的空前重视。

像西城县负责本次县试考生查验的，就是本县的正八品县学教谕。

这名教谕正值壮年，查验的速度非常快，没多久就轮到了沈瑛、顾驰。

教谕查看顾驰廪保单的上父亲姓名一栏时，神情明显震了一下，接着略带惊讶地看向顾驰。当年顾念清因赈济灾民，受诬陷遭到流放导致家破人亡的事，在大周官场无人不晓。而眼下，他的儿子居然回来参加科考了，这可真是桩新闻。

教谕想到这，一时间停下了手，没有继续进行查验。

而顾驰也因为对方看过来的奇异目光，意识到对方认出了自己的特殊身份，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神情中也浮现些许不适。

这种感觉，顾驰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和父亲当年在流放地被看押时，曾无数次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而每一次这样的目光后边，都紧跟着歧视乃至羞辱。

顾驰此时被唤起许多不好的回忆。

“别害怕，现在没人能拿你怎样。”

沈瑛轻轻拍了拍顾驰的后背，低声说道，“何况现在有表哥在。”

说来也是神奇，沈瑛的话就像有魔力般，一下就让顾驰情绪舒缓了下来。

而教谕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得体，立即重新低下头继续查验，确认无误后抬起头露出温和笑容，鼓励了顾驰：“县试加把劲，读书的种子可不能断掉。”在沈瑛、顾驰过来前，教育一直都是闷头核验，除了偶尔开口提问外，从未说过半个字。

至于开口鼓励考生，更是他职业生涯头一遭。

教谕这么做，是因为他清楚顾念清是被冤枉的，而他也对顾念清怀有崇敬之心，所以在面对顾驰时会有这样的表现。

顾驰收到鼓励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自打全家被流放后，还从未在陌生人身上，得到过这样的温暖。

而这位教谕在认出他的身份后，不仅未表现出恶意，居然还鼓励了他。

这令他始料未及。

“还不谢谢人家。”

旁边沈瑛笑着提醒道。

顾驰这才赶忙说过谢谢，低着头从教育手中拿回廪保单，走进了县衙。接着轮到沈瑛了，他在顾驰离开后，将廪保单递给了教谕。教谕看了一会后，眼睛立即微微瞪大了。

这名考生看姓名住址，明显出身自永平侯府，还是侯府原配顾夫人所出的嫡派公子。至于他的廪保名单更加豪华。

天下第一大儒船江先生、户部左侍郎靳原两人的名字赫然在上，字迹苍遒有力。别说侯爵出身的公子，就算是那些王公人家的世子，想必也没有这等待遇吧。看来这位沈公子，身上必有不少过人之处。教谕心想道，快速查验完毕后将单子交回给沈瑛。沈瑛进入县衙后，同在前方等着的顾驰会和。"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吧。"

沈瑛对顾驰说道。

顾驰明白沈瑛指的是教谕鼓励自己一事，于是点点头：“是的，我以前一直没感觉到……”

此刻，他感到心中长久以来的坚冰开始融化了。"嗯，现在感觉到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