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夜悔(1 / 2)
临至深夜,漆黑一团的夜空似墨盒尽翻,不知何时又淋淋漓漓飘落些雨滴下来。雨打落在屋檐上,积攒成细长水柱倾斜而下,落成满地涟漪。
冯黛珠小心翼翼地挪动双腿,如今已有八月身孕,时常歇息一会儿身子便被压得发麻,哪里都不痛快。可她碍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又不能翻身,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挪动。
今夜轮着丫头如儿当值守夜,眼见那样瘦小一个身躯蜷缩在床榻旁的地板上,头轻轻向下点着,显然正打着瞌睡。
冯黛珠回头看了眼自己身边空荡荡的床榻,又听着窗外稀稀落落的雨声不绝,没来由地便心生厌烦。
又是一夜,她不得安眠。
如儿前半夜为照顾她孕吐便忙前忙后跑了好一阵子,眼下好不容易躲懒儿打会瞌睡,她也便不愿打扰。那双保养得宜,涂着丹蔻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平日总是贵气十足的丹凤眸子,没一会儿便蕴满了盈盈一汪泪意。
都说孕期忌忧思,忌烦虑,可她如何能放宽了心,又如何能安稳的睡去!
她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眼角那股凉意肆意流淌。
总算是夜深人静,总归是孤身一人,又有谁能发现她的失意,又有谁能来她房中,嘲笑她呢?
在这墙院深深、规矩森严的深宅大院中,她早便带得身心俱疲,便是连白日里装,都要装不下去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远嫁的??当年自己尚未出阁,作为家中最小的女儿,爹爹疼,兄长爱,便是连她的两个姐姐,嚣张跋扈惯了,也都独独宠着她。
那时的自己,分明是那草原上最自由自在的一朵云,亦或是一只大雁,没人拘束,没人忌惮,身后便是最美最广袤的天际。
她远嫁时刚满十八岁,塞北和中原不一样,塞北人家的女儿,多的是未及十岁便婚配的人家,而她作为冯家最得宠的掌上明珠,家中百般不舍,将她留到十七岁,最终却也拗不过她的性子,偏偏要嫁给窦家。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离家前夕阿爹曾反复问她,“那木珠,你确定真的要嫁去千里之外,放弃身后这万丈草原,包括你最心爱的小马驹么?”
那时她双眸如晚星璨亮,摇晃着阿爹的手臂,娇艳的脸颊浮起一抹淡绯色:
“窦家儿郎矫矫不群,即便真的嫁去了,女儿又怎会受苦?再者说,阿爹不是称赞窦怀生骨子里流淌着咱们塞北的血么,女儿嫁进窦家,又和留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呢?”
从前她听不懂阿爹那一声声轻叹,以及满是皱纹的眼尾流淌出的无奈,如今回想起来,她终于懂了,可是一切早便无可挽回......
那是只需一念及便牵扯心扉的痛,她几乎再不能呼吸。
冯黛珠忍不住咳嗽起来,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奈何肚子实在阻碍了她的行动,忍不住夹带着哭腔的呼吸声都急促起来。
如儿本迷迷糊糊睡得正香,忽然听见头顶上自床榻边传来一阵急促声响,连忙便点了灯爬坐起来,却见到床榻上主子满脸泪痕,更是气喘连连,当即便忍不住胆战心惊起来。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奴婢给您传大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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