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亥时三刻(1 / 2)
双巧气道,“满养心殿,不,满宫里,谁敢举起手发赌咒说自己没打宫外带过东西。不然小冯那式样人有一口饭吃?就说告你的,有胆子你们尚衣的全提溜出来一个个问,大家都不清不楚,糊涂油蒙了心肝的东西来害别人,敢情自己清白得很!大家都是慎刑司走一遭出来的人,我也不怕。走!现在就上御前去,既然都不想有活路,就谁也别清白!”
庆姐甩开她的手,眼泪不争气地大颗大颗滚落到衣襟,一片斑驳。马太监不耐烦地催,“冒着大凉风,自己个儿混帐别带累别人,好了没有,好了就走!磨磨唧唧??嗦嗦!”
庆姐吸了吸鼻子,什么话也没说,提着包袱往外走。连朝再去劝这个,劝那个,早没了精神。强撑着匀气,悄悄儿对瑞儿说,“劝劝你姐姐。”也顾不得那么多,开柜子找了件厚实点的袍子,先前小翠包的一些药膏并碎银子,急匆匆跟出去了。
先给马太监请万福,递上银子,软和说,“让谙达劳神等这么久,真不该。是同屋里住了这么些时日,一时之间绊住,小小心意,请谙达回头喝杯茶。”
马太监“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接下,打前儿先走,袍子飒飒地响,傲慢地吩咐,“跟着。”
连朝先前出来多带了些银子,拉着庆姐的手,说了一日的话,早已口干舌燥,还是不愿落下一句,“到辛者库那样的地方,什么首饰是越少越好。你若信我,我替你收柜子,要紧的先交个可靠的朋友,把你素日耿直不饶人的性子,要仔细收一收了。我要是得闲,多多地去看你,就是怕你带的大衣裳不够,”
她苦着脸,“现在就这样冷,往后一日日往冬天走,衣裳单薄,换洗不来,就要命了。”
庆姐按了按她的手,“你保全我到这里,很够了。走一步看一步,天无绝人之路。要是真有,就拼个你死我活来??”
她话说到一半,原本很感伤,却笑了,“呸呸呸!好姑娘,咱们好一场,不说什么死呀活呀的。”
“就是双巧,”庆姐抿唇,低下头,“临了了,还惹她生回气,真管不住我这张嘴!该打!”
眼见快转过墙根,马太监站住脚,转过身说,“按理,你得给主子磕头。但是你犯了错,万岁爷跟前是去不得了。就在这里谢恩吧。”
庆姐不敢违逆,说是。连朝便站在一边,见她提袍跪下去,斜侧着对养心门行叩首大礼。夜色中的殿宇肃穆庄严,重重侍卫把守,面上皆无表情。
她忽然想起她第一次迈进这里,是内务府的于荣光领着她,仿佛也是在此时不差的光景,又或者她是踩着最后一缕余晖进去。
庆姐起身,马太监继续领人往前走,要越过大半个紫禁城,到达北三所,还有很长一段路。庆姐抹把眼泪,劝连朝,“你别跟着我走了。你回去歇着。往后别来找我。你们都好好的。”
连朝亦滚下泪来,“我送送你,我再送一程。”
马太监已经催,“走不走啊?你还要送,你跟她一起去得了,甭回来!”
话说到此,再无转圜之机。
连朝只得顿住步子,目送她背着青缎包袱,沿着长阶往北走。才发现她是这样小的一个人。
平常见她嗓门大,爱热闹,不觉总把她想得高大,如今才发现,她原来是这么小的一个人啊。
角门那头匆匆跑来个太监,连朝仔细辨认,发觉是御前的福保,正气喘吁吁地叫住马太监,“站着,留人!”
马太监点头哈腰道好,“福谙达,好啊?怎么自己个儿跑一趟,不嫌累得慌?”
福保问,“是名叫庆姐不是?”
马太监说是,“偷了东西,发到辛者库去呢。”
福保说,“不去了。主子给的恩典,念在伺候日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将功折罪,改发到颐和园老贵主子处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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