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2)
会稽王是酉时接到的密旨。
那鲜红的玺印盖在“逆臣谋主,宜速勤王”一句上宛如血的颜色。
其实不必待密旨下陈稚应有眼有耳,怎会看不出皇城形势紧张。身为宗室中与皇帝血缘最近、辈份最尊的亲王,陈稚应要是有心襄助天子,早该调兵动了。
之所以未有预备,一是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愿与谢家兵戈相见,还想再等等看围宫之局是否有转机;二是之前皇帝有意让安城郡主和亲在陈稚应心里留了疙瘩。
今日接到这份密旨其分量不啻于衣带诏。
陈稚应便知陛下已被逼到没有退路打算孤注一掷了。
“除本王这份还有给其他人的旨意吗?”
陈稚应扣住了送信的平北侯府詹事坐于堂上威重难测地发问。
那信差撩袍跪倒,紧声回言:“小人奉侯爷之命办事只知这一封,余事哪知?”
陈稚应眉头皱起,没有立时把这人放回去,而是羁留在府上。
烛火通明中,会稽王的视线再一次落回铺在案上的薄帛。
据他猜测,陛下既然冒这样大的险招那么传递出来的密旨应不会只有一份。
大玄可不止他一位藩王。
倘若四方藩王接信后果然都带兵入京那谢氏还能全身而退吗?陈稚应略感烦躁地搓了搓指腹。
他是近水楼台,如果他先做这个勤王功臣助陛下渡过此难和亲的事不但能免他在宗室的地位也将进一步水涨船高。
可陈稚应也没忘谢家和宫里之所以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起因正是谢澜安为了保他的女儿不远嫁和亲而与陛下据理力争所致。
他真在此时背后捅刀子道义不道义的且两说闺女的眼泪就能把他淹了。
陈稚应的胡髭随着他咂唇的动作轻动眼底光亮闪烁不定。
出入天子之家又活到他这把岁数早已不是讲究兄友弟恭或仅凭一腔意气做事情的愣头青了。陈稚应大小是个藩王他密切关注京城风波的这半个月里内心深处不止一次冒出过一个阴暗的念头:倘若放任谢家人先除去皇帝那么他是否有机会够一够那把椅子?
天下至尊谁不想当!但麻烦的是陈稚应现下判断不出谢逸夏究竟想扶持幼主上位还是有自立之心?
如若是前者那么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在
如果是后者谢氏都放弃保陈氏江山了又岂会甘心托举他上位?
愁啊!陈稚应拍着自己的脑袋瓜这运筹帷幄的事儿他是真不灵光。
眼前闪过谢二那双一笑起来狡似狐狸的凤眼
,陈稚应又打起了退堂鼓。论谋略,他算不过,论带兵,他也未必打得过,论儿辈才品,他膝下那几个成日斗鸡玩物的臭小子,不说比谢澜安了,就是加在一起能有谢家大郎一半出息吗?
倒也不止他家金玉其外,会稽王又给自个儿往回找补,放眼几个藩王后辈儿孙,又有谁能比肩谢澜安的治世之才?
谢逸夏得她辅佐,真是得天独厚。
这一想便想得远了,等陈稚应回过神来,余光里映入一角月色裳裾。
却是陈卿容睡不着,见前堂还有灯光,便披衣走了进来。
“囡囡哟,陈稚应一见女儿,紧锁的眉心马上松开,下意识盖住手边的密旨,“还下着雨呢,这个时辰怎么还不休息?
陈卿容噘起了嘴,含着小女孩般的抱怨:“蓉蓉生产后据说一直养不好,女儿几次想进宫陪陪她,爹爹你都拦我,哪里睡得着嘛!
傻闺女。陈稚应在这非常之时哪里放心让女儿进宫,到时再被陛下扣住,他上哪哭去?
“爹爹……陈卿容见父王面色不豫,不似平常模样,上前两步,“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陈稚应沉默须臾,对女儿笑了笑。
“无事,天大的事也有父王呢。你快些去睡,叫人给你撑好伞,自己提着灯仔细看脚下。
陈卿容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被父亲劝回了。离开前她掩唇打着哈欠说:“那父王也早歇,不许熬夜。
陈稚应站在光影交界的门槛,凝望女儿的背影。
良久,他似下了某种决定,唤来自己的副将:“刘呈。
“将出府的每一扇门洞开,多分派些人手巡值,守好夜。
刘副将愣了下,以为自己听岔了,“王爷的意思是,将府里通往外街的前后大门都……都打开?这大半夜的?
“不止前后大门,还有杂役走的门、角门、甚至狗洞,陈稚应说,“全打开。
郡主变公主,王公作皇帝,是很风光,可那需要他以命去搏……陈稚应自问,做不到谢家叔侄那么疯。
?
“女郎,会稽王仍未调兵。允霜脚底生风地进了厅子,对谢澜安禀报,“但是王府的外门忽然明晃晃地大开,没有人出。
夜半开门?玄白诧异琢磨,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给我们看的意思。谢澜安唇角轻动,瞥着胤奚送她的明光扇上蝉薄锦面的纹路。
“会稽王是想让我放心,他不会有任何动作传递。他两不相帮。
陈稚应有自己的考量,如果这一局过后皇室翻盘,他大可以说没收到过密旨,他扣押送信之人,为的就是留个后手。而若谢氏赢了一筹,那他今日袖手之
举已经是个天大的人情。
皇帝是陈稚应的亲侄他不助天子已是极限不可能带兵帮助谢氏。毕竟他还姓陈。
“这便足矣。”谢澜安反扣折扇。两刻钟前她已令人强将荀尤敬送回府邸。她忽略老师怅痛复杂的眼神只是冷静地分出一队人马到荀府保护老师同师母的安全。
她不能再有被人拿捏的软肋。
“含灵你想做什么
更漏滴答不绝谢逸夏手里的清茶换成了酽茶从旁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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