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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什么的,只是饿得慌,他们也不打我。这两天,那些人怕政府的人来了清算,对我们这些抗倭分子好了不少,吃的粥都稠了好些,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总要临时抱佛脚表表忠心嘛。”
几人钻进常文远开来的小轿车,方校长絮絮叨叨地接着说:“也幸好是你们来了,倭国人跑之前断了水电。这两天我一滴水没沾,就是口渴得很。”
春妮忙叫常文远停了车,桂生跑下去,在一个汽水摊子前给他爹买了瓶正广和汽水。方校长微微解开领口,咕咕一口气干完了一整瓶水,长出一口气。
那天几人吃完饭,趁着外国人归还租界的余威,常文远找到监狱,塞了几个银元,让文书把方校长的档案销毁,结果监狱里根本没有他的文书,第二天便将他顺利接了出来。至于林老师,他不是学校负责人,家里又有些门路,关进来没几个月就让倭国人放了出来。算起来,只有方校长实打实蹲足了四年多近五年的黑狱。
而多少个日夜都走不出来的吃人魔窟,如今轻轻松松向他们敞开了大门。
“这些日子学校情况怎样?校舍要回来了没有?”
从春妮他们撤到法租界之后,因来往不方便,他们去探望方校长也不再像先前那样频繁。如今外面的情况,他只从桂生两周一次的探视中听到零星消息,因而知道自打倭国人撤军之后,就一直着急被强占校舍的归还这件事。
“早回来啦。这几天我们正打算把以前的老师招回
来。”
“很对,有哪些老师又回来了?”
法租界的临时学校里只有几个老师同春妮他们坚持到了抗战胜利,既然校舍拿了回来,必然面临马上的再一次招生。
“有王玉芝老师,林进峰老师。”桂生这几天没事跟着他们跑腿,很清楚内情。春妮都没来得及冲他使眼色,他嘴一秃噜全说了。
“怎么只有这两个老师?其他人呢?都没找到?”
方校长果然着急了。
“在慢慢找着呢。好多老师在海城日子不好过,回了乡下老家,想找到他们,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倒也是,”方校长放松下来:“再找不到就先登报招聘一些顶上吧,无论如何,学生复课不能耽搁,以前学校的老师能找的还是要尽量找回来。”
春妮同常文远对视一眼,学校的老师,只要留在海城的,这些年他们一直在联系,想办法周济。即使像韩老师那样的去别处谋生,他们也会尽量照料其
家属。然而世道艰难,韩老师下南洋生死不知,跟着他走的,就有好几个。还有回老家的,许多老师就此沓无音信,只有少数两三个,在安顿好之后向春妮他们来了信报平安,也大多境况不妙。
这些事方校长以后都会知道,现在说再多也是无宜。万幸他们随后去医院检查身体,方校长除了身体上的一些小毛病,并没患上什么熬人的大病。
在家里休养了一天,方校长等不及,第二天就跟春妮他们一起回到学校,正式接过主持招聘的工作,为学校复课开始奔波。
一晃一周过去,在这期间,新政府终于从南城派来了新的市长组建市府班子,而临时政府也从双城迁回了南城。报纸上新闻要不就是哪个要员去了哪里担任什么要职,要不就是倭国投降人员是放是杀,再要么就是哪里赌窝被端,烟馆被封,竟是一回来就要开始整肃风气了。
最后民间普遍达成共识,底层士兵不好说,首恶必定不能放过。报上消息也很快,倭国的某某前大臣,某某大将已经被押上飞往国际军事法庭的飞机,即将择日受审。
华国的一切发展欣然向好,战后最缺的就是工作机会,春妮他们的学校招生和招师理所当然地顺利,也开始了战后的第一次复课。
反而是方校长的一件私事出了些小问题。
“什么虾貘烂东西,怎么能连立案都不给立?我起诉人在居住地起诉,这明明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力,他们凭什么不给办!”从区政府法院出来,方校长站在獬豸柱边,气得连脏话都骂了出来。
难得清闲一天,送方校长来立案的春妮也是对法院的办事态度百般不解。
因为倭国战犯在国际上的受审,带动民间也兴起了一股起诉那些在战争中迫害自己的倭国人,索要赔偿的风潮。
方校长正是在这股风潮的带动下,决定联合几位被释放出狱的狱友,向无故关押他长达五年的倭国政府连同当时的宪兵队头子和狱长发起诉讼,要求他们为这五年的关押付出代价。
只是没想到,区法院不给立案。给出的理由是,区法院没有审理跨国案件的权限。
“法院才刚恢复工作,要办理的案子多。您也知道,这些政府吏员最擅长推脱,要不过段时间再说吧,我先带您回学校。”
“正因为知道这些人的德性,不赶趁这股风头,再过段时间,舆论下去后,想做成这案子必然更难。”
方校长坐上春妮车后座:“去市里法院。今天这案子,我还不信真立不了了!”
一个钟头后
“说了立不了就是立不了,没有原因,我们还没追究你没办出狱手续就私自出狱的麻烦,你不要在这里添乱好不好!”办事员一脸不耐烦。
方校长目瞪口呆:“你搞搞清楚,我是被倭国人冤枉抓的冤狱,要办什么出狱手续?办什么出狱手续!我被抓进去的时候,怎么没人给我申张正义,说我入狱手续没办呢?!”
“你这个死老头子吵什么吵?法警在哪?这里有人??”
“对不住对不住,”春妮急忙抓住办事员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些东西:“我们校长年纪大了,可能有些事记得不清楚,我这就带他走,不能耽误贵院办事。”说完,连拖带扯,将方校长拽出了法院。
被秋日的冷风一吹,方校长发热的头脑也冷静了一些,说起发生的事仍是愤愤不平:“这群瘪三,天天报纸上吹的,还以为风气真的同以前不一样了,我就不该对他们抱一点希望!”
“咱们快回去吧,校工厂重开还有一堆事等着我们干呢。”春妮不想让方校长再为这事发火,试图转移话题。
他们的校工厂在战前积木,多米诺骨牌和竹凉席卖得都很好,学校复了课,校工厂重开自然也是刻不容缓。这两天已经有以前的员工陆续返回学校,在为这事作前期准备了。
方校长只好重新坐上车后座,叹了口气,忽然道:“这事,我感觉不太寻常。政府先前一力抗倭,按道理不该拦着我们向倭国人讨回公道。如今上面又是这个态度,这不对啊。”
“除非他们不想跟倭国人彻底翻脸。”春妮用力蹬着车子,顺口说。
“这怎么可能?倭国
人在我国杀了这么些人,凭他们犯下的累累罪行,两国早就仇深似海,这脸也早就翻了。如今哪里来的彻底翻脸这一说?”
“这谁知道,指不定台面下有什么龌龊事呢?”
“可报上不是说,政府要对倭国政府追究到底?”
“您不要把报纸上吹的东西当真,政府这德性,保准不是我们第一个遇到的,您看有哪家报纸报道出来?那些报业的节操,早在卖给倭国人时就丢尽了。”
春妮在来到海城的路上,还是同几个被政府军抛弃的伤员相互扶持才走出的洪水区,政府么,去过双城一回,早明白是个什么德性。她早就不对这狗攮的政府怀有一丁点期待,也就对他们没有一丝敬意。
春妮默默蹬着车子,方校长憋了半天,想起一件事,语气里带着揶揄:“对了,常校长已经登上了回申的火车,你还不知道吧?”
车子顿时一个急刹,春妮车也顾不上骑了,急声问道:“您说的是真的?常,常校长他怎么回来了?”
“人家是吴江大学的校长。他不回申城来,难道要去别处重开吴江大学?”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也太突然了吧。”常校长是常文远的亲叔叔,没有他的这层缘法,两人也不会认识。
常文远跟她在海城相依为命这些年,她几乎快把他有家人这件事给忘了。
方校长顿时笑了:“害怕了?有什么好怕的嘛。无非是丑媳妇见公婆这一套,何况你又不丑,常校长还那样欣赏你,没问题的。”
“唉呀,那怎么一样?我说认真的,校长,您别再同我开玩笑了。常校长几点的车到海城?我,我是不是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方校长见她是真的急了,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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