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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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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心湖畔,三层石舫前。

观赏已经结束,各家的车马小厮早已在石舫外的那条大道两侧树荫下等候了。马车陆续离开、径直将人送往城内最讲究的酒楼饱餐一顿。待下午日头最毒辣的时候,贵客们便会在城中寻处雅致的茶楼避暑纳凉,亦或是去那万金戏楼听听戏,待到日头落山后再决定是否要雇上一艘两层游船、六七护卫,来一场别开生面的夏夜游湖。

对于那些喜欢探听江湖之事、却并不想沾染其中是非的人来说,谁人统领江湖、谁人黯然退场并不真的那样重要。花上足够的银钱远远看一看那琼壶岛,或者在那璃心湖上小酌一杯、赋上酸诗几首,不过只是增加了未来月余的谈资罢了,同在都城看一场斗蛐蛐或赛马没什么分别。

各门派的船只在那冷冽的璃心湖水中泡着,不论岸边看戏的人是否散场都要端足了架势。而那些惯会钻营讨生活的小商贩们早已嗅到商机,一早便顶着斗笠、背着马扎在石舫外那条笔直的大道两侧等候了。

甭管是包船还是游湖、帮佣还是护卫,只要金主们开口,便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他们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夸赞自家船只的豪华舒适,或是信誓旦旦地保证可以一次游湖便看遍八大门派的掌门,甚至神秘兮兮地声称自己曾在湖中目击过鱼精湖怪,总之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将这些揣着金银的贵客请上他们的破船,将未来一年的油水从这一趟船中榨出来。

若是有些目力之人细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所谓的“商贩”实则并不简单。他们有些是从九皋城中赶来的船家,更多的却是江湖小门派中的无名弟子,甚至还有船帮水匪混迹其中,只是换上了良民的衣裳,便厚着脸皮在此做起这一本万利的生意了。

这年头,若有送上门的肥羊供人宰割,谁还会愿意辛辛苦苦蹲在偏远山沟里等着属于自己的“发家奇遇”呢?

那些老实做生意的商贩打眼一瞧便知那些“豺狼”不好惹,便是眼睁睁瞧着生意被抢走,也只得忍气吞声。但也有些大胆的船家,会同这些江湖中人搭伙做生意,一边出船、一边出人,抢起生意来倒是格外得心应手。只是不知到了分钱的时候会不会又是另一桩无人知晓的惨案了。

湖面上的热闹已经告一段落,最激烈的厮杀也还未开始,可细瞧这岸边的一幕幕,又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江湖狩猎?只不过那些猎者换做了另一幅做低伏小的面孔,用一种谄媚的方式从他们的猎物身上刮下些金鳞片,谁的眼光独到、谁的动作轻敏,谁便能在这场狩猎盛宴中收获最多。

眼下,这群猎物中最显眼的一个,方才在一众人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从那三层石舫上慢悠悠地走下来。

那是个粉颊桃腮、生得颇圆润的年轻女子,露在外面的两只小手好似两截白胖的藕带,每走一步都颤巍巍地晃着。

她显然对方才围观到的“热闹”并不满意,一张小嘴撅得老高。

“不是说那天下第一庄庄主狄墨会亲自前来?我在这吹了半日的风,头都要痛死了,也没见着哪个是狄墨。”

她身旁跟着个丫鬟打扮、端着果盘的女子,但许是因为身形有些魁梧的缘故,那身粉白的丫鬟衣裳穿在她身上总有些不合身的别扭,连带着她那头精心梳过的小辫子也看着奇怪起来。她脸型生得还算正气,只可惜上面嵌了一双豆眼,一开口便滴溜溜地乱转,瞧着有些奸猾。耳朵上又别了一支狼毫笔,硬装出几分江湖说书人的模样。

“小姐有所不知。这狄墨向来神秘,平日里甚少抛头露面,露面必会戴上面具。就算是江湖中人,也没几个见过他的真面目呢。此次他会亲自前来赏剑大会的消息确凿,只是方才未在那入阵的仪式上露面罢了,之后或许还有机会……”

年轻女子显然并不满意她的回答,当下将手里那串菩提子捏得咔咔作响。

“神秘?我看是长得难看才对。要么便是故弄玄虚,实则是个草包,生怕露面的次数多了,教人看出端倪来。我回去便让哥哥出面,趁他洗澡的时候将他绑来、一看便知。”

那豆豆眼的丫鬟闻言瞬间露出一副惊恐的神情来,有些夸张地左顾右盼一番,随即压低嗓子、紧张兮兮地说道。

“小姐,这话可说不得!听闻当初北狄曾有高手不满那天下第一庄独大,认为那狄墨有名无实,便秘密潜入山庄刺探、想着借此机会扬名江湖,谁知就此音讯全无,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无人敢探究。在下以这七姑的名号发誓,所言句句属实,小姐出身高贵,还是莫要?这滩浑水了……”

七姑正说到要紧处、嘴皮子都有些发干,冷不丁便觉一股大力从她斜后方袭来,将她连人带果盘撞飞出去,正正好好扑到她家小姐身上,瓜果梨桃落了一地。

她转头怒目望去,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瘦小的背影,依稀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哪个走路不长眼的……”

她撸胳膊、挽袖子爬起来便要去追,谁知方才站起身来便教人揪住了发辫。

“你这

笨手笨脚的奴才!毁了我这一身衣裳!”

那七姑浑浑噩噩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方才那果盘上熟透的桑葚尽数扣在了小姐雪白的衣衫上,紫紫红红的一片,简直触目惊心。

她颤巍巍上前,笨手笨脚地擦了几下,那紫红色便晕成一大片。

小姐嗓音瞬间拔高,两只胖手抽出随身带着的帕子,徒劳地试图挽救自己的衣裳。

“这可是天纶庄的料子,我统共只做了这一身……”

那小姐嚷到一半,突然觉察到什么,低头一摸腰间、俏脸瞬间垮了下来。

“荷包呢?我的荷包呢?!那是紫瑜姐姐送我的,全天下只这一只!你给我寻回来、寻回来……”

丢了荷包的小姐不由分说地哭闹起来,一众丫鬟婆子使出浑身解数也哄不好,而那名唤七姑的倒霉蛋被吼得晕头转向,好容易揉着头皮站起身来,可抬眼望去,哪里还有方才那小贼的身影了呢?

人群中,瘦小身影灵活地钻来钻去,不一会便将那哭闹的女声远远甩在了身后。

他惯常是在城南绦儿巷子一带活动的,听闻这赏剑大会将在璃心湖举行,不少“肥羊”都来看热闹,他便也想跟着来分点汤喝。

但他也害怕,害怕会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

所以他只敢挑那看起来好欺负的女子来下手。老天开眼,竟让他一上来便得手了。

他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将那荷包里的金银物件倒出来清点一番,将那荷包随手丢在地上便喜滋滋准备离开,想着回城中买上一只烧鸡好好填一填肚子,冷不丁一道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银桂坊的绣品,一尺便要熬瞎一个绣娘的眼睛,怎可随意掷在地上?”

那小贼吓了一跳,转头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坐在木轮椅上的男子,眼上蒙着布巾,离他不过两三步远的距离。

他飞快观察了一下,随即故技重施、仗着身形灵活,便想从对方身旁走脱。

他是看准了那人是个瞎子又腿脚不便利,谁知却被抓个正着,手中金银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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