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的人(2 / 2)
“我习惯早起了,早起好做事嘛。”她说罢,将剩下的薄荷汁液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你若像我一般勤勉,天黑脑袋一沾席子,保准睡得听不见蚊子哼哼。”
她没有问他梦到了什么,也没有拍着他的背说些无用的安慰话。就像她没有追问他同那朱覆雪之间发生了什么,而那玉箫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说是因为蚊子,她便信了。
而这样的人,平日里是精明得连一文钱的苍蝇账都能一眼揪出来错来、远远瞧见自家药僮抠一抠手指都能知道对方偷吃了几颗山楂丸的人。
他看不懂她。从前看不懂,现在更加不懂了。
沉默了一会,他从脖颈间摸出一小片被碾碎的薄荷叶。
“阿姊好像很喜欢薄荷。”
秦九叶将剩下的薄荷叶放进嘴里,手里继续翻弄着那些册子。
“谈不上喜欢,只是很合心意。薄荷能提神驱虫,还好养活。走到哪里都能瞧见,不挑地方的。一小株栽下去,一个夏天过后便能窜出一片来,拿来做些不需要本钱的生意,再好不过了……”
他不过随口问起,她便接着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过了一会,她话说完了,四周便又安静下来。
他盯着她头顶那撮倔强挺立的绒毛看了一会,终于低声开口道。
“白日里我转了湖岸附近的几处渡口,也是为打探那元岐的消息。”
她闻言,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望了过来。
“打听到什么了?”
眼前闪过那日荷花集市中的匆匆一瞥,李樵简短总结道。
“想要他性命的人不少,但至今还无人能够得手。”
这世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看着活蹦乱跳的不一定活到最后,偏生病歪歪的那个或许能拼着一口气残喘很久。
“这想必便是那天下第一庄庄主的功劳了。听闻这一次他亲自前来,总不会是特意给那元岐来撑场面的吧?”秦九叶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不由得啧啧嘴道,“话说回来,那潜藏在苏府的慈衣针不也是天下第一庄的人吗?如此看来,那庄主岂非可疑得很?怎地桩桩事都同他有关……”
她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有留意到身后那少年变得有些艰难的脸色。
“阿姊觉得,那庄主是怎样的人?”
秦九叶的声音停顿下来,似乎是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半晌过后才缓缓开口道。
“听闻此人平日里深居简出,只要外出必戴面具,就连那些辈分很高的门派掌门也未曾目睹过其真正面容。老唐总说此举是为躲避孽债和仇家,我倒是觉得容貌是否被认出这件事,对那样一个人来说或许并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延续他的权威,亦或是那山庄的权威。如果他本人武功并不高强,甚至有恶疾缠身,驾鹤西去不过早晚的事,那时若换个人接手他的位置,旁人甚至不会生疑。他们屈服得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天下第一庄庄主,至于面具下的人究竟是谁,可能并不重要。不信你便去瞧那铭德大道两侧的神像,差不多都是同一张脸,却从未有人质疑过什么……”
她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声音很放松,像是随口聊起那丁翁村里鸡鸭牛羊的闲事。
可此时若有一名江湖中人听闻此言,定会在心底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实在太过敏锐,以至于竟能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剖析至此,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下一刻,李樵的声音蓦地响起。
“阿姊答应我,日后若只是远远见到他,也要立刻躲开。”
秦九叶的声音戛然而止,半晌才缓缓看向他。
“为何?”
因为……因为……
少年沉默片刻,随后低声说道。
“因为那元岐不是找上了他?他或许会调查清平道的事。”
“话说你当初不是曾在方外观待过一阵子,应当是见过那元岐的吧?”顿了顿,秦九叶又继续问道,“所以,关于他,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她想问的当然不是元岐。她想问的是清平道上的事。
她不信他听不出来。
过了一会,身后才传来一句简短的回答。
“我同他不熟。”
秦九叶不说话了。
天地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可她不说话,便又轮到他难受了。
“阿姊不继续问我了吗?”
他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一句,她便也没头没尾地答他。
“我问了你便会告诉我吗?”
他不会。
他很想告诉她一切,但他不能。他不知道她听到那些答案后会是怎样的反应,而他无法承担那样的后果。
他还不能对她说出关于他的一切。现在不能,或许以后也不能……
他这般想着,女子却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又继续说道。
“若你不想说,便不要开口,开口说出的是谎言,我倒是宁可你一字不提。阿翁说过,谎言是烂疮疤,遮着盖着只会烂得更快,有朝一日遮不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