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晴风(2 / 2)
秦九叶飞快瞄一眼元岐,舔了舔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努力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开口问道。
“观主此次发病,看似只是寻常痛症,实则从脉相上来看很是有些凶险古怪,不似多年旧疾来得沉缓,倒似是被什么毒物侵蚀。敢问观主,最近可是修过什么功法,亦或者……服过什么不该服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话音落地的瞬间,整个房间似乎越发安静了。
黑暗像是自那元岐身下的阴影中蔓延生长出来,将人包裹其中,带来一股阴冷之气。
暖榻上的人懒懒支起半边身子,披散的长发自他胸口垂下,好似一条条黑蛇一般。
“近来观中事务繁杂,我没工夫研习什么功法。我也没有元漱清那些炼丹、吞丹的癖好,你可打消这层心思了。”
我信你个鬼。
你服没服过毒物,一个医者会看不出来?问你只是给你一个“自我坦白”的机会,你不好好抓住机会解释一二,看来还是发病时不够痛啊,早知道方才便不那样痛快地施针了,说不定这嘴里还能吐出几句实话。
心底骂归骂,秦九叶还是得笑着点点头。
“原来如此。那想必是因为近来暑热侵袭,观主才会偶感不适。那不知可有服过什么补品补药或是……”
她这厢循循善诱的话还没问完,先前一直瘫坐在地上的七姑不知怎的突然回了魂,一阵猛咳后低声训斥道。
“我说你这人怎地这么多问题?没看到观主已很是疲累了吗?让你留个方子而已,方子是否稳妥,想必几位大哥也会掂量着来的,你在这瞎操心什么?”
秦九叶瞥一眼七姑,后者却没有看她,只盯着自己面前那一小块地方。
秦九叶不蠢,自然看得出对方是在暗示她不要再追问下去,否则没有好果子吃。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眼下这么个问法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毕竟那元岐身子骨已经舒坦,眼下似乎根本懒得搭理她,说出口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在敷衍。
不知怎地,她突然想起了那名号慈衣针的心俞。若是对方在场,说不定可以双手各捏一把针,转瞬间将这元岐扎成个刺猬,然后再细细拷问一番。
只可惜,她没有那样的本事。她的针只会救人。
秦九叶这厢想着,心头那点不甘仍未压下,面上却没有显出半分,只提笔在对方一早备好的纸张上留下方子。
她这厢方才落完最后一笔,一旁那道士已经把方子连带笔墨一起收走,好似生怕晚一点她就会将那白玉笔杆的毛笔连带那块雕花砚台一起偷走似的。
秦九叶讪笑着拱了拱手,借着对方收东西的动作,身子暗暗一歪,肩膀上的药箱应声落地。
这破烂药箱上的肩带是她上月刚换过的,因为还未磨合好的缘故,走起路来总是会滑落,今日倒是帮了她的大忙。
竹篾子打底、细麻绳缝补过的药箱破破烂烂,经不住这么折腾,一落地便张了口,半箱子零零碎碎的的东西散了出来,瞧着令人心烦。
村野郎中的家伙什同主人一样灰扑扑的,当中只有一件物什带点颜色。那是只朱红色的瓷瓶子,成色倒也同那讲究些的大药堂装药的瓶子差不多,只在周围那些破铜烂铁的衬托下才显眼了些。
秦九叶一边连声赔罪,一边拿起那红色瓷瓶、做出一副手忙脚乱收拾药箱的样子来,实则借着弯腰俯身的动作,飞快且隐蔽地看向那元岐的方向。
她到底还是不甘心,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
至少要试探出这元岐在追寻秘方的路上已走了多远。
床榻上的年轻男子一脸暮气,整个人都隐在黑暗之中,唯有那双眼睛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好似山间的两盏鬼火。
只是那双眼睛并没有在那红色瓷瓶上停留哪怕片刻,只恹恹自她身上一扫而过,随后便缓缓阖上了。
他应当是还没见过那装秘方的瓶子的。
秦九叶微微松口气,而她身前的七姑早已心急如焚,正用眼神无声质问着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又还要在这节骨眼上折腾多少回?
药箱咔嗒一声合上的一刻,她们身后的房门也吱呀一声敞开了,先前那引路的道童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露着半张脸鬼气森森地望过来。
吓人归吓人,看这架势终于是要放人了。七姑见状如蒙大赦,当下便拉起秦九叶连退三步,边退边说道。
“既然如此,我等便不打扰了。望观主早日康复,重振雄风!”
她走了几步,却发现拉不动身旁那瘦小女子,一抬头才发现对方正伸着手对门口那黑脸大汉说道。
“我已为观主诊治完毕。按照约定,方外观应付先前承诺于我的诊金。”
左右她贪婪冒失的形象已经立住了,秦九叶不但不慌,声音反而越发稳健了。她觉得自己这小身板若是长了些分量,定是都长到胆上去了。
她身后,七姑已吓得说不出话,只觉得自己倒霉,竟遇上个要财不要命的主,眼瞧着便要扔下秦九叶自己溜之大吉,下一刻却见那黑脸大汉瞥了她们一眼,竟真的没有再多说什么,转头将那先前备好的银钱一股脑丢在地上。
“滚吧。”
有时候,表现出适当的贪财反而能让人放心。毕竟你若不是贪财,那便是贪些什么旁的了。
秦九叶飞快捡起地上碎银,竟还能笑着行了个礼。
“多谢道长。”
******************
七姑脚不点地、埋头疾走,待终于见到光亮、行到甲板上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进这船腹之中时只觉度日如年,此刻走出来却仿佛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她再难遮掩脸上劫后余生的喜悦,转头向身后望去。
秦九叶方才行针行得有些虚脱,半晌才气喘吁吁地跟上来,七姑见状不由得叹道。
“你这人,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实则可真是大胆。莫非生来便是如此吗?”
秦九叶擦擦额头虚汗、咧嘴笑笑。
“我这人,其实最是胆小怕死了。”
只是后来发现,胆小怕死也没什么用,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那七姑又上上下下看看她,半晌才低声道。
“方才……多谢了。”
“大家都是生意人,各取所需罢了。方才若非七姑在前铺垫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