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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且听我把话说完。”风娘子泼辣地打断了她的托辞,语速飞快地说道,“你们做郎中的,自然是不信那些个鬼啊神啊,但世人可不都是如此。许多事隔得久了,自然越传越邪乎,你且将你那标准放宽些,说不定能多些收获。我做这行许多年,卖得好的话本瞧着新奇,实则不过老汤灌新瓮。若看得清本质,这过往千百年间发生的许多其实都不过是一回事。”

秦九叶顿住了。

对方的一番话好似霞光破开云雾,为她指出一条新道来。这风娘子做的虽是艳书的生意,但剖析起事物和道理不输那些讲经的夫子。

收敛心神,秦九叶连忙行礼道。

“多谢风娘子提点,倒是我将事情想得狭隘了。”顿了顿,她又连忙说道,“熏虫的药用完了,差人来果然居找我便是,我会让我家药僮亲自送新的过来。”

那风娘子也不客气推脱,示意伙计将那些药包拎进书铺。

“哪日开窍了,想找点乐子,记得来找我,我同你算便宜些。”

风娘子说罢,冲她挤了挤眼,随即大步走回里间,继续投身自己的伟大事业中去了。

秦九叶又拱了拱手,连忙将那几卷快要散了架的书籍妥帖放入身后的破筐里,刚要转身离开,余光瞥见巷口一道探头探脑的人影,动作不由得一顿。

这些时日游走江湖,她虽比不得李樵和姜辛儿那样的习武之人,但警惕性却高了不少。

那破烂身影一觉察到她的视线,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掉头就跑,秦九叶见状,当即疾行几步追上前,口中已沉声喝道。

“站住。”

那邋遢背影充耳不闻,继续向前疾行而去,破铜烂铁碰撞的声音在窄巷里回荡。

秦九叶不追了,扶着墙叹道。

“今日有些烦闷,本想寻个旧友喝酒,看来还是算了……”

前方人影瞬间不动了,半晌过后原路退了回来,站在秦九叶身旁长吁短叹起来。

“诶呀,我说方才怎会觉得这声音那样亲切,原来是在下的旧相识。”

秦九叶笑了。

这杜老狗还是不了解她才会停下。她压根就不喜欢喝酒,就是愁死也不会多花半块碎银在那买醉之事上。

“既是相识,你跑什么?”

杜老狗抬起眼皮子瞥她一眼,才哼哼唧唧开口道。

“我都听老唐说了,你现下同那断玉君混在一处。我这点糊口的生意本就登不得台面,若你心情不佳、抓了我的错处,我岂非又要遭殃?”

原来是怕她告状。

秦九叶直起身来,有些不满地看向对方。

“你这没良心的,我若想让你遭殃,初五那日在听风堂便不该管你。倒是你,怎地不守着你那神树神瓢、等你那救世之人了?”

杜老狗不知想起什么,整个人瞬间瑟缩了一下,声音也委顿不少。

“在下何时忘却过肩上使命?只是那了无桥实在是不敢回了,只得出来碰碰运气。那风娘子虽说凶了些,倒也总还会给我些活计……”

秦九叶显然明白杜老狗心中畏惧,脸上的揶揄神情淡了些。好不容易逮到这江湖骗子,她本来是想押着对方去那璃心湖畔认认人的,但眼下瞧见对方那副模样,先前的念头便被压了回去,顿了顿后只轻声提醒道。

“这几日城外在办江湖集会,城里也是人多眼杂,你且小心着些,酒也不要喝了,误事。这走街串巷的营生便歇两日吧,省得再让人盯上。”

她说完这一句,从身上摸出今早吃剩

下的馍塞给对方,不再多言、抬脚便要离开。

得了馍的杜老狗一阵狼吞虎咽,几块馍馍下了肚,瞬间有了说话的力气,整个人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神采,抬脚便跟了上来。

“秦掌柜出手这般阔绰,可是寻到什么好营生了?莫不是同那江湖集会有关?我见唐兄这几日也没怎么开张,可是同你又混到一起去了?话说李小哥呢?他不是一直跟着你,怎地没看见他……”

这江湖骗子难怪在茶馆酒楼找不到活计,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九叶心头一阵烦闷,

“吃个馍都堵不住你的嘴。你还吃不吃了?不吃还我。”

秦九叶说罢假意伸手去夺,杜老狗见状,连忙将最后一块馍塞进嘴里,鼓着两个腮帮子望向她。

“秦掌柜自己也是学医之人,怎地总是这般粗鲁行事、大动肝火?在下本是心怀感激而来,你又何必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秦九叶摆摆手。

“半块馍而已,不必谢我。”

谁知对方也跟着连连摆手。

“非也非也。这馍虽好,但到底不过身外之物。在下是为感谢秦掌柜前些日子在听风堂的陪伴,也令在下交到唐兄这位挚友。自我云游在外,已有多年不曾与人相谈甚欢了。这份情谊,在下合该以礼相赠。”

对方这一番言辞倒是有些在意料之外。秦九叶终于停下脚步,定定望向杜老狗。

“你要送我东西?”

杜老狗认真点头。

“送些旁的都太俗气了。我送秦掌柜一卦如何?我这人向来不随便为人起卦的。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这卜筮之事做得多了也是会折损自身福报的,若非实在有缘……”

杜老狗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秦九叶的眼前却不自觉地闪过那一身黑衣的少年。

这世间谁成谁败、几聚几散、缘起缘灭、情短情长,当真能依靠一方卦象窥得全貌吗?可就算窥得又如何呢?有些事就算能被预见,却也避无可避、终究还是会发生的,就像她若一早便知晓那少年的出身,是否当真就会退避三舍、斩断一切,从此再不提起……

等下,不过是问个卦,她想他做什么?莫不是疯了?

秦九叶猛地摇摇头,收敛心绪后随口说道。

“你若愿意,便占一占这赏剑大会将何去何从吧。”

杜老狗闭上了嘴巴,整个人安静下来后倒是多了几分高深莫测。他从身后那堆破铜烂铁中翻出些什么来握在手中,又将方才包馍的破纸垫在地面上,示意秦九叶凑近些。后者虽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蹲下身来。

下一刻只见对方松开拳头,几粒干瘪的粟米噼里啪啦掉了下来,一半落在那张破纸上,一半洒在了外面。

秦九叶盯着那几粒米许久,强忍住将那破纸掀翻的冲动,耐着性子问道。

“此乃何意?”

杜老狗那双昏花的老眼瞪大、左看右看一番,有时一阵长吁短叹,半晌才摇头叹气道。

“秦掌柜啊秦掌柜,非是我不愿说些吉祥话,只是今日我观你这卦象又是兵荒马乱、凶光毕现之兆。天下恐有一大灾祸,而你便在这灾祸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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