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的礼物(2 / 2)
难怪他们等了这般久,原来是有人“鸠占鹊巢”。
秦九叶望了望那被拖下去的富家公子,忍不住低声问道。
“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只是其一。能上得了这花船的第一层,却登不到第二层,更不要说第三层。”
秦九叶哑然,眼前又闪过那日璃心湖畔那三层高的石舫。
人与人之间一定要分出这么多层来吗?她这辈子就算拼上一条老命,或许也只能在最底下的一层挣扎徘徊,而有些人生来便在那最高一层俯视人间了。
那厢许秋迟说罢,已头也不回地跟着那船娘向楼梯上走去。秦九叶看着对方那华丽的衣袍消失在转角处,随即想起什么,突然便有了底气,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她连九皋城的城墙都登过,还会对着一艘三层楼高的破船犯怵吗?笑话。
不同于那些货船上需得上下拉动的舷梯,这画舫之中的木楼梯瞧着同城中寻常酒楼里的梯子几乎没什么两样,只略显狭窄些,将将能容一人转身通过,木板间嵌着上好的铜条,将潮湿的水汽和霉味挡在外面,可谓处处透着讲究。
那船娘亲自在前引着路,姿态殷切得好似在为皇帝开道的内侍总管。她对自家的花船显然格外有信心,不过上个三层楼的工夫,嘴上几乎一刻不停地介绍着。
“今晚有些热闹可看呢。亥初三刻,那白日里鸣金胜出的门派会准时在湖上燃起烟火作为庆贺,咱们的位置是最好的,两位贵客到时候可别忘了走到甲板上去瞧一瞧。咱家船是今夜这璃心湖上不多的几艘三层花船,站在顶层视野绝无死角,两位若善使暗器,无须多费气力,便可制霸全场。我们还为贵客中的贵客准备了应急的小舟,就在船底层两侧隐蔽处,掌船的是前任鬼水帮护法,保准各位只要上了船就没人追得上……”
秦九叶默不作声地听着,心下总有几分想笑。
这江湖里的规矩当真变幻莫测,时而翻起脸来连银子也不认,时而又微笑着为你引路。人们总说刀剑无眼,依她来看,还是人心最难防备。所有变幻无常,大抵都来自于此。
她边想边埋头继续往前爬着楼梯,冷不丁前方男子突然停住脚步,她也跟着一个急停,脑袋撞上一侧包着软布的木板,梳得有些紧的发髻拉扯得她头皮生疼,连带着那根宝钗也跟着一歪,似乎变得更沉了些。
秦九叶摸了摸脑袋、抬眼望去,这才发现这楼梯不知何时已到了尽头。
下一刻,许秋迟的声音便在她头顶前方悠悠响起。
“秦掌柜可知晓这龙枢一带关于河神的传说故事?”
他今日很是不对头的样子,似乎总是话里有话。
秦九叶心中绷紧了无数根弦,默念自己今日上的不是什么花船,而是名副其实的贼船。
她瞥他一眼,用一种极其刻板的声音答道。
“在下八岁时也曾拜过道长、跪过仙人的,只可惜早早便被判定神窍闭塞、仙根断绝,同这鬼神一事向来是没什么缘分的。至于那河神庙,只怕都在水里头泡了八百年了,二少爷总不至于今夜突发奇想要去拜神吧?”
她话里话外都在敲打对方莫要拐弯抹角地说话,而许秋迟却似全然未觉。
“不论河神还是水神,这传说故事大抵都是差不多的。无非是告诉世人,若能狠下心来、献祭自己的珍贵之物,便有机会得到神的祝福。”
他说罢,目光落在那木楼梯的尽头处。
秦九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两扇巨大的落地明造隔扇门就立在那梯口处,扇门以螺钿装饰,雕镂着一幅旭日出海图,海上高嵌着两面刻着涡纹的阴阳玉轮,海下则以青玉做底、珊瑚白蜃镶嵌出两条首尾相咬的怪鱼,那怪鱼吻长齿利、长尾卷曲,伴着那屏风后隐隐传来的顿挫丝竹声,威严中又透出一种怪诞之感来。
下一刻,许秋迟便在那扇门前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望向秦九叶。
“不过我方才所说,只是传说的上篇。这河神的故事,可还有下篇。”
几日不见,这纨绔讲起故事来倒是得了老唐真传。唐慎言那“装不满的茶壶”倒消息便从来只肯倒一半。她听来的许多事,都是只有一半的。
秦九叶没说话。
她压根不好奇那故事的下篇。只要她不开口,便不会落得下风。
那厢引路的船娘已挽起袖口、伸出粗壮的胳膊,扳住那隔扇门一侧的一只磨得有些发亮地木轮、向着一个方向转动起来,只听一阵机括运转的声响,那巨大扇门上雕镂的海图细节竟也跟着缓缓转动起来,只见那两尾怪鱼便由潜渊之姿变为鱼跃出海的模样,而那一左一右悬挂在两侧的阴阳两块圆
盘也随之逆转、变为日月颠倒的模样,最终由那怪鱼首尾相接处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绚丽诡谲的世界来。
笔直的走廊好似一条四面裹上彩带的筒子,编织成巨大莲花状的彩绦尾端坠着金色的铃铛,高低错落地垂下来,随着船身的晃动而左右摇摆着,一点微风拂过便会热闹地响成一片,被层层帷幔分隔开来的喧闹声隐隐传来,空气中有种奇异的香气,明明是香粉燃烧后散出的气味,却有种水生植物特有的阴凉之感。
再往前去,视野豁然开朗。
四面密闭的走廊延伸成一半悬空的阁道,阁道一侧是一扇扇用大漆彩罩隔开的小窗,另一侧正对一片挑高的空旷之所,秦九叶怔怔望去,只见那正中有一木竹彩布搭起的戏台,台上鼓笙不断,正演得热闹。
九皋一带的民船间,兴的是那种锣鼓喧天的大河调,听起来热闹而有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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