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丝(2 / 2)
“话说方才我与老陆将离得近的几艘花船都搜过了,却没发现对方行踪。就怕我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对方已经转移了阵地,搞不好已上了快船往湖心的方向去了。”
张闵闻言亦有些忧愁。
“这可从何找起?咱们人手本就不够,今夜又人多眼杂的。”
段小洲闻言当即上前请命道。
“高参将之前备下了几艘快船,就在码头附近的草荡子里。我船撑得不错,现下带人去追,应当还来得及……”
邱陵闻言却轻轻摇头,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别慌。那慈衣针偏偏今夜现身,也未尝不可能是个诱饵。我们不可自乱阵脚,
直到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中。
邱陵原地停顿片刻,又环顾了一下这片隐匿在黑暗中的码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夜这里似乎并非一眼望去的那样寂静一片。
或许打破这一切的不是声音,而是气味。一种若有若无的气味,同弥漫在四周空气里的湖水腥气格格不入,带着些许辛辣和凉意,将这夏夜风中的闷热都驱散了些。
年轻督护最后望一眼那些黑暗的角落,确定四周再无什么动静,这才转身跟上属下们的脚步、匆匆离去。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另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从远处的一艘渔船后冒出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灵活转动、四处张望着。
“它”足够有耐心,一直等到那些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这才蹑手蹑脚从藏身处爬出,摸向那藏在码头栈道下的破烂舢板。
那是个身形瘦小的女子,似乎想要效仿那些个江湖刺客们、来去不留行迹,只可惜并不得要领,只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挪动着,远远望去好似一只巨大的蟾蜍成了精,每一步都走出了一种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沉重感。
好不容易挪到水边,秦九叶轻瞥一眼水中自己那道鬼鬼祟祟的倒影,突然打心底里生出一个疑问。
她到底在做什么?
说好烟火为期,她既已追来了岸边,方才就该堂堂正正与邱陵见面汇合,此时躲在一旁等对方离开是为哪般?这九皋城中应当没有第二个人能得断玉君半块玉佩,而那玉佩眼下就在她腰间,她为何还要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做贼般龃龉前行?
远处岸边传来一阵水声,不知是陆子参等人去而复返、还是哪派过路的江湖中人发出的声响,秦九叶吓了一跳,下意识又赶紧俯下身来。
都说那些习武之人五感格外敏锐,有时隔着七八丈远、仍能分辨出细微动静,她虽心中有事、焦急不已,但仍不敢冒险在此时行动,只能躲在暗处观察。
很快,岸边最后一点响动也远去,邱陵与陆子参等人完全不见了踪影,秦九叶明白,自己已彻底失去了“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
方才她其实并没能完全听清邱陵同那些小将们的对话,只隐约猜到对方是在部署任务,而那任务想必同那画舫上现身的慈衣针有关。而看陆子参等人急急散去的样子,说明那慈衣针应当还没有落网,而去追慈衣针的那少年也很可能还没有结果,所以她等到烟火结束也迟迟没有见他回来寻她……
可是,这一切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今日之前,她可能还会像当初在宝蜃楼里一样处处护着他、时时挂心他的安危,可如今她已知晓了他的身份,那些担忧似乎顷刻间就变得多余而可笑了。或许他同那心俞本就有私仇,多纠缠一时半刻也有可能;或许那心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早已被他擒到某处去问话了;或许今夜这一切本就是他江湖生活的一部分,他要做什么、去哪里、何时回来,从来都不需要让她知晓。
是啊,她只是个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药堂掌柜,既不会武功,又跑不快,能警醒些觉察到那慈衣针的踪迹已是超常发挥了,剩下那些刀光剑影的戏份,实在没有她舞的份。
她才是那个多余又碍事之人,看不清自己的处境,还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她眼下根本不该在这蚊虫侵扰、闷热潮湿的湖边草荡里爬行,她应该回果然居美美地洗个澡然后睡大觉。
思及此处,秦九叶有些气闷地提起身上那有些碍事的襦裙裙摆,向着岸上的方向吭哧吭哧走了几步,却又慢慢停了下来。
可是,毕竟是她让他去追人的。
就算他曾是天下第一庄的人,眼下也是在她果然居做事。她作为他的掌柜,自然得随时随地看顾着些。他对算账的事很在行,有时候却又大手大脚的,万一他是被那城东市集的黑心商户骗了、为那一点石硫磺多花了冤枉银子,回头又来找她支账怎么办?她可不能为这种糊涂账买单。所幸今夜天气不错,她方才吃那烧鹅吃得有些积食,现下活动活动也没什么坏处。
而且……她不需要给自己号上一脉也能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心跳得这样快,是不可能睡得着觉的。
秦九叶抬手摸了摸怀里那抱着石硫磺的油纸包,电光石火间已为自己眼下的行为找到了无数理由,随即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水边,从隐蔽处拉出了自己那条破舢板。
从她方才观察到的情景来看,陆子参等人似乎大都是向着北面游船密集的方向而去的,而与之相反的南面人声寂寥,她认得那片区域,那是铭德大道的方向。
按理来说,人多的地方应当更好隐匿行踪,可不知为何,她从方才离开花船时便一直有种强烈的直觉。
先前几次同那慈衣针打交道,她便发现对方喜欢选在有水的地方行事脱身,今夜那湖面上的花船与画舫虽不少,但若被李樵这样的高手发现,就算是那慈衣针亦不好施展,若想走脱很可能会故技重施,似上次逃离苏家货船一样从水路逃走。
斟酌一番过后,秦九叶下定了决心,划着舢板朝着南方黑漆漆的湖面而去。
白日里翠蓝耀眼的璃心湖此刻变得黑沉如墨,湖水在船头无声分开,又在船尾寂静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