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啼(2 / 2)
“可我给她银子,她竟然也不高兴。”
唐慎言手上动作一顿,瞬间收敛神色,一脸严肃地开口道。
“那确实是有些奇怪。”
摸一把桌上的瓜子,唐慎言与面前的少年双双陷入沉思,后巷内一时只闻单调的磕瓜子声。
许久,唐慎言突然顿住,随即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
少年连忙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了过来。
唐慎言吐一口瓜子皮,酝酿了半天才低声道。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之法!”
“欲擒故纵?”李樵缓缓将那四个字放在舌尖上品了品,似乎觉得味道还不错,当下继续追问道,“怎么个欲擒故纵之法?详细说来听听。”
“就比如,她本想向东去,但你说向东、她便偏说向西。再比如她本想要这银子,可你一说要给她、她便又偏不要了。又或者……她本来是欢喜你的,但你越是靠近她便越是远离、引着你去追。”
有什么东西在少年的眼睛深处被点亮了。
“原来如此。”
然而下一刻,唐慎言又缓缓窝回藤椅中,有些随意地补充道。
“当然,也有可能就是厌倦了。”
少年脸上的神情立刻便冷下来了。
“我们才相处不过三月,怎会厌倦?”
“厌倦这种事,有早有晚,迟早是要来的。”唐慎言越说越来劲,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很容易厌倦的。朋友间会厌倦、情人间会厌倦、师徒间会厌倦,就连君臣之间也会厌倦。俗话说得好,这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除非是一家人,有着斩不断的羁绊与血缘,否则早晚有一日会因为厌倦而散了场的。”
少年的眉眼间似结了一层霜,声音也染上一丝寒意。
“我们就是一家人。”
沐浴在阳光下的唐慎言毫无察觉,半阖着眼反问道。
“当真如此吗?那为何她从未私底下叫过你阿弟,谈起她那处魂牵梦绕的院子的时候,也从未说过要将你安排在何处?”
李樵不说话了。
唐慎言见状,又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你家掌柜没明说过,但我老唐又没瞎眼,自然看得出你们不是真的姐弟。既然非亲非故,时候到了肯定是要分道扬镳的。李小哥一个江湖中人,这种事应当早已看开才对。”
“这点道理,倒还不用你来教我。”少年语气一转,声音中有种没来由的笃定,“我若是不能同她做家人,那旁人也不行。”
唐慎言睁开眼,有些奇怪地望向对方。
“旁人怎会不行?你难道不知晓,这男男女女之间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吗?”
婚嫁?嫁谁?嫁给邱家吗?还是那姓丁的?
李樵的神色变了,紧抿的嘴唇透出一种与那张年轻脸庞不相符的凌厉来。
唐慎言迅速从那张脸上捕捉到了什么,面上带上几分了然。
“原来你并不只是想做她的阿弟啊。”
他的话轻飘飘的,却好似一根尖锐之物,瞬间刺破了少年包裹着幽暗内心、用来粉饰太平充当借口的那层皮,而他的心思便如昨夜微凉的湖水般从中溢出,在阳光下暴露无遗,将成泛滥之势、一发而不可收拾。
空气一时安静,许久,李樵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不可以吗?”
唐慎言再次合上眼,捧起一旁那豁了口的茶盏轻抿一口。
“你比之督护如何?比之邱家二少爷如何?比之这九皋城中其他正经人家出身的佳郎才俊又如何?若是想不明白这一点,你便赢不了这一局。”
李樵轻哼一声,语带不屑。
“
我自然是比他们强的。”
唐慎言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随即深沉地摇了摇头。
“论功夫,你或许确实能比他们强些。可婚嫁之事,从来也不是看这舞刀弄枪的功夫啊。”
“那看什么?”
“看家世、看人品、看学识,看是否门当户对、八字相合,看父母亲眷,看祖上福荫。”唐慎言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总之,双方必得知根知底、坦诚相待,这才有可能迈进一道门槛、睡在一张床上,乃至携手共度一生。”
可这些他都没有。他只有秘密。肮脏的秘密。
少年再次安静下来。
热风吹过,树荫夹杂着光斑在他脸上跳跃着,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许久,他才再次开口道。
“可是人都有秘密。我不信那些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便都能如你所说那般坦坦荡荡。”
唐慎言点点头,并不打算反驳。
“正因为如此,能接受彼此秘密的人,才算得是真正的一家人。又或者,他们能为彼此提供对方所需,倒也是另一种维系关系的方法。只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少年已急急出声打断道。
“不过什么?”
“不过这供需关系中的东西,必须是一些旁人给不了、只有你能给的东西。”唐慎言压低了嗓子,意味深长地说道,“而这东西又恰恰是她最想要、最欢喜之物。”
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到、他却可以做到的事呢?
“我明白了。”
少年许久没有出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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