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一眼余生(2 / 2)
这本也无可厚非,毕竟陛下态度冷淡,谁又敢表现得太过热络呢?
然而对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下一刻便点破一切。
“陛下明面上对九皋之事不闻不问,实则对邱家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保护?没了兵权的将军就是被拔了爪牙的猎狗,何况你父亲为人耿直,黑月在朝中树敌没有十数也有□□,新仇旧恨都要清算,这才是黑月迟迟无法翻身的真正原因。不论当年之事如何落幕,先帝总归对邱家怀有愧疚之情。可邱偃一死,这些隔辈的旧情也将烟消云散,邱家将彻底失去庇护,沦为何种下场都未可知。”
残忍的真相如匕首般亮出,离得越近越是令人难以招架。
“我有军功在身,我愿投身边境,只要给我时间……”
“如今襄梁边境有多少仗可供你打?这些年襄梁紧握盐粮与边境六国周旋,所谓文兴武废,不过是陛下想要的结果罢了。至于天下第一庄,本就是先帝养在江湖的一步暗棋,为的是帮他掌控在野局面,必要的时候或可暗度陈仓。只是时日久了,这枚暗棋越发壮大,就要结出毒瘤来。如今大势所趋,不过瓜熟蒂落。谁能率先寻到名头、拧下这颗熟到发烂的瓜,谁便是为圣上分忧解难之人。此等功绩,远胜军功十数,你若知晓赏剑大会三日间,有多少都城派出的船只出入九皋观望,便会明白朝中如今有多少人在盯着这马上就要落地的果子,而你明明已经摸到了其中命脉,却要在最后关头将这到手的机会让与旁人吗?”
周亚贤的话回荡在听潮亭中,许久才等来回应。
“原来督监今日前来,不是来询问我的意愿的,而是来对我发号施令的。”
就像多年前一样。
邱家从未有过选择,从前没有,现在依然没有。唯一的不同不过是,这种境况从父亲身上转嫁到了他身上而已。
周亚贤没有否认这一切。这一刻他已完全摒弃了个人情感,成为了那面不可撼动的纛幡,引导一切走向预定的结局。
“我要你亲自彻查此事,必要的时候,我会让将军从旁助你。但此事的结局必须指向天下第一庄,也只能指向天下第一庄。”
周亚贤的手段毋庸置疑,常年斡旋官场之人轻易不会出手,一旦出手必有回响。都城谁人都知,孝宁王是个疯子,但天家的脸面还是得顾全,从来没有人敢对那行事荒唐的孝宁王多说半个字,亦或是言语调侃、加以编排。
然而罪名既已罗织完毕,总归是要落在谁头上的。
这一回,天家要用天下第一庄开刀泄愤。
同当日狄墨递给自己的“邀约”不同,邱陵明白,摆在眼前的是真正难得的机会。只要抓住这个机会,他想为邱家乃至黑月做的事便有可能实现。
“可是……”
可是关于那秘方的事还未明朗,这一切当真能随着那几艘船的落网而终结吗?明明那隐在暗处的丁渺和他背后的孝宁王府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而他纵然知道这一切,却还是要佯作不见,沦为浑水摸鱼、沽名钓誉之徒吗?他要如何面对那些杯酒间便给出誓言的部从,如何面对那些至今仍被蒙在鼓里的龙枢百姓,又要如何面对说要与他同路的她……
周亚贤看出面前之人动摇的心,抬手摩挲着盛着清茶的杯盏。
“龙窠金桂虽贵,然而金常有而茶不可得。这种品质的新茶,只有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分得一小团。”
周亚贤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说出口的话已经足够。
有些事就如同饮茶无异。他若想凭借一己之力去做,只有一腔热血是没用的,没有人会愿意听他陈情述罪。
而周亚贤要他做的,就是成为那个有资格的人。
“你十九岁入军中,虽一直跟着将军历练,但我也算看着你长大。你的心性我最了解不过。你忠直纯善,邱都尉亦是如此。但在这世道上,好人总斗不过坏人,所以你们需要我这样的人。”不远处的浅滩上隐约可见有人纵马疾驰而来,周亚贤最后望向他,“我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治水的事告一段落前,我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一月为期,如何?”
对他来说,一个月的时间用来处理事情确实已经足够,但用来舍弃一些事情却是远远不够的。
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够的。
如果心存遗憾与念想,没有人能真正准备好告别。
出征的将军从不会坦露自己的伤处,直到胜利或是战死。
在没有完成一切之前,他向来将自己的犹疑与苦衷不掩藏得很好,就连玲珑心窍的亲生兄弟也无法探知。
但方才在那小村破落屋院中,她却只用了一眼便看穿了一切。
她明白他的苦衷,所以他方一开口,她便答应了。
又或者,她也面临着是否要斩断念想的选择。毕竟那个最需要她医治的病人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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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即使从破掉的窗口望出去,也不能通过天色判断时辰。
桌上油灯燃尽后,时间便仿佛静止了。
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口徘徊,一会远些、一会近些,夹杂着些许????的声响,那是门口那串总也晾不干的辣椒被人把玩的声音。
秦九叶终于睁开眼,哑着嗓子开口道。
“有事说话,我是伤了,不是聋了。”
“你醒了?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休息,督护特意叮嘱过,要我对你好一点。”金宝手指头揪着辣椒上的干皮,竭力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一双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床榻的方向偷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着……他既然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了,他的东西是不是可以清一清了?放在那也是占地方,我看着收拾了些,你有空的时候瞅一瞅?”
其实就算不将这些东西丢出去,那人应当也不会留在果然居了。那臭小子做了那样过分的事,怎还有脸回来呢?真是老天开眼,想当初他被欺压得如何凄凉,悲苦到了极处还曾“出言诅咒”,要对方此生都不能踏进果然居的门槛半步,如今想想,似乎竟要成真。
胖药童的心思不难猜,那药堂掌柜却很是沉默了一阵。
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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