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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黎明守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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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江水并不平静,今夜的兴寿镇不同以往。

从各处集结而来的金石司大船藏匿在江湾深处,犹如趴伏在芦苇丛中的巨兽,非风吹草动不能显出分毫。

金石司以隐蔽迅捷著称,而他们此番出现在郁州的目的也秘而不宣,但对于那位行伍出身、且有多年查案经验的佩玉督护来说,洞察对方的行动部署并不是很难做到的事。

“这是什么?”

隔火布包裹的箭束被丢在呈羽面前,后者面上毫无波澜,一边最后确认着行动布阵图,一边轻描淡写地答道。

“重箭和火油。”

金石司做事讲求效率,司中安谏使个个都是速战速决的好手,呈羽又是个中翘楚。弓箭手围困、火油助燃,这是杀无赦的策略。

邱陵上前一步,摇曳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了那女子和布阵图之间。

“我们的任务是收复天下第一庄,不是放火烧山。”

“没错,任务是收复,可也没说如何完成任务,必要的时候自然是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呈羽终于抬起头来,浅灰色的眸子清冷似寒泉,“你我都是往复江湖与朝堂之人,应当没少见识那些烦人的影子。他们从黑暗中来,永不可能回到光明之处。既然狼子野心、不可收服,唯有毁灭才是唯一的归路。”

但凡与那些影子接触过的人便知,呈羽所说并无偏差。他同样厌恶那些为结党伐异而生的影子,这也是他当初不肯接受姜辛儿的原因。但还是有什么不大对劲。多年沙场锤炼出一种直觉,使得他对一切有违常理、初露端倪之事都会多一分审视警惕之心。

许是见对方沉默不语,呈羽又垂下眼继续说道。

“这些年你不是带兵在外,便是孤身查案,殿前的人都认不全,自然也不会知晓天下第一庄中人已渗透到了什么程度。我与他们并无私人恩怨,但这也并不妨碍我为襄梁除去这些见不得光的影子。”

如果说方才他还不能确认心中所想,眼下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

他还记得当初在琼壶岛浩然洞天时,狄墨递到他眼前的东西。那是一份藏在木匣里的名录,上面记录了这些年朝中各方借助天下第一庄行刺杀暗算之事的细节与证据。

他终于明白为何周亚贤明明已经派他前来,却仍要金石司从旁协助的真正原因了。

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邱陵微微退开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随后沉声说道。

“所以是因为那份名录吗?他们之所以选你前来,不是为了斩草除根,而是为了毁尸灭迹。”

呈羽也直起身来。她身量颇高,眼下隔桌而立,几乎与对方平视。

“这便是当初在岛上时狄墨同你说起的事?你可有亲眼见过那名录?可有证实他口中所说究竟是真是假?”呈羽冷冷开口,出尘的脸上有种冷酷的坚决,“何况就算事实当真如此又如何?我做这一切并非被人裹挟或遭人利用。不论那种东西是否存在,它都注定不能见光。”

执剑多年、同门相濡,昆墟四子间情同手足,眼下却在三言两语间动了怒。

“金石司以鉴金石、辩是非为立司之本,而你身为安谏使竟能说出这种话。”

呈羽感受到了对方的情绪,面上却依旧毫无波澜。她太过熟悉自己这个师弟,当下开口提醒道。

“青重山书院弟子遍布天下,天下第一庄弟子如影随形。不论那份名单是否确有其事,朝中若知晓此物存在势必动荡,轻则平衡打破,重则腥风血雨,不论何种情况,都将对襄梁国运不利。金石司的职责是保国之根基坚如磐石,没有是非曲直可以凌驾于此之上。”

若想引动池鱼,何须亲自下水搅弄?只需抛下腥饵,自会引得池中大乱。名单上的名字或许并不是最重要的,名单的存在才是狄墨的险恶用心。

重重思虑在心中折叠碰撞,邱陵还是决定先以退为进。

“你可有想过,就算你能一夜肃清整个山庄,那些在外的山庄弟子又该如何处置?那些亡命之徒知晓山庄毁灭后可会彻底失控?”

“正因如此,才要速战速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天下第一庄的消息不会很快传入都城,在此之前我们早已掌控局面。”呈羽说罢,挑眉望向邱陵,“不过你既然开了口,或许已另有对策。”

“擒贼先擒王。若我有把握将狄墨拿下,你便答应我不可轻举妄动。”

呈羽敏锐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当即不客气地说破道。

“你要单独行动吗?还是说你以为自己是黑月后人,那狄墨便会对你言听计从、束手就擒?”

“我答应了周亚贤牵头处理天下第一庄的事,但并没有说是以黑月后人或督护的身份。”

“以黑月后人的身份建功立业难道不是你的夙愿吗?”呈羽笑了,笑中却并没有温度,“周亚贤许你南下牵头此事,甚至调配了金石司为你保驾护航,是为了保你在朝中觅得一席之地,可却没说是要你入江湖。一旦你选择打着断玉君的名号行事,便意味着宣告切断了和平南将军府的联系。你便从棋盘上的一步好棋变成了一枚失控的棋子。没有执子者会喜欢失控的棋子。”

呈羽没有将话说尽,但邱陵

不难听出弦外之音。

若以断玉君的名号行事,他的所作所为便同当年的狄墨如出一辙,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犯了大忌,就算此番立下苦功,早晚也会被清算一笔、走上同狄墨一样的不归路。

但他不想步父亲的后尘,不想成为他人左右朝局的筹码,不想再经历如黑月一样的殇恸。从年少时入行伍到如今在平南将军麾下行走,他迈出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将邱家从泥沼般的宿命中解脱出来。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渐渐发现,他所做的一切反而是邱家无法摆脱宿命的原因。

朝中那些人太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了。只要他一日还执着于那些得不到的“解脱”,那些人便能一日将他困于股掌之间。

他突然有些理解了居巢一战之后狄墨做出的选择。

若想挣脱此间黑白,只有另起棋局。

“若我执意如此,安谏使又要如何?”

他不再唤她师姐,她也不必再留情面。

“我不会怎样。我只会将你的一言一行记录下来、带回金石司,请各方好好调查评判一番,看究竟是平南将军府暗中授意,还是你邱家为了等待这一天谋划已久,为的便是斩木为兵、揭竿而起。”

昆墟呈羽,平日游走江湖时一副与世无争、远离尘嚣的仙人之姿,一挂上官印瞬间变了个人,心肠冷硬堪比寒石,官场上最油滑的老狐狸也不敢小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金石司的做事准则,完成任务升官发财是呈羽的人生追求,她懒得同那些江湖小辈纠缠,是因为那些人根本不配同她纠缠,若有人胆敢在她做事时挡路,她可瞬间化身最冷酷无情的刽子手,就连自己的亲亲师弟也不例外。

这才是昆墟呈羽的真面目,这才是金石司安谏使的本色。

一场可怕的同门之争一触即发,因为是自己人,所以更懂得对方弱点,一旦出手势必见血。

“金石司安谏使一十四人,周亚贤用尽手段将你送来,也是借我之手成全你。他那样一个凡事算到十分仍觉不足之人,这等苦心确实难得,你若因此为他不平,我也可以理解。”

邱陵话一出口,呈羽脸色瞬间变了,而这种染上怒气的神色一年到头也不会在她面上出现几次。

“他如何与我何干!”

“我如何又与师姐何干?”

昆墟断玉君,人如其名,清正如玉。但玉石坚硬、不可摧折,就算面对同出昆山之石也不会有所改变。

冰冷箭簇挑起对方腰间那半块水苍玉,呈羽的动作中尽是压迫感。

“你仍在军中。军令已下,使命必达,违令者杀无赦。”

稽天剑向前顶出,露出一指来宽的雪亮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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