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2 / 2)
明月摸着秤:“我不知道在这儿又能碰见你,其实,我上学期有一次语文考了第一,那张卷子我留着呢。”
李秋屿这下没法走了,他开着车,跟在三轮车后头,一车的人,都瞪着眼瞧他,明月两手扒住车后箱,一颠一颠的,她时不时抿抿叫风吹乱的头发,也时不时看李秋屿的车。
这车七拐八拐,到了子虚村,道路是窄的,两旁种满庄稼,绿生生遍野,村口落了一地的梧桐花。
明月下车时,从县城回来的汽车停在了身后,跳下两个旧同学,女孩子,穿着满是亮片的牛仔裤,马尾有意歪着扎。
“李明月!”同学喊起来。
明月问道:“去县里了?”
“不是,去市里了,从县城转的车。”
“去市里?”
“我们去参加超级女声海选,人说早完事了,叫我们回家,真是气死了,白起那么早赶车。”
“八成是看我们太土了!我们真是太土了!”另一个满脸沮丧。
这一个安慰说:“没事,人说明年还有,先去打工攒路费,再好好打扮打扮。”
两人灰头土脸的,一说起明年,眼睛又亮起来。
“超级女声是什么?”明月觉得耳熟。
“唱歌比赛,你想不想一块儿参加明年的海选?”
她笑笑,拒绝了,她唱歌又不好听。
车窗开着,李秋屿听见了女孩子们的对话,她们竟然跑到市里去参加娱乐节目的选拔,非常有勇气。
明月的家有个院子,院门锁着,不晓得杨金凤跟棠棠去了哪里。明月从脖子里掏出毛线绳栓的钥匙,开了门。
李秋屿说:“这就让我进去了吗?”
明月见他站大门口不动,有些疑惑。
“你家里没大人,像我这种陌生人,还是个成年异性,更不能随便单独领进来。”李秋屿四处看看,这小巷子里还有别的人家,他让明月请个邻居过来。
明月笑道:“你又不是坏人。”
“你怎么知道?我们只见过两面而已。”
“我感觉你不是。”
李秋屿摇头:“不能靠感觉,你是初中生了要对异性有警惕心,去吧,最好找个大婶大娘一类的过来。”
明月还在思考着他的话,一边想,一边到隔壁找蒲二婶子。
蒲二婶子在晾衣裳:“啥事呀明月。”
“有人买鸡,我奶奶没在家。”
“那我过去给你掌个眼儿?”
蒲二婶子来了,跟李秋屿打个招呼,李秋屿这才进院门。
门口堆着柴火,往里走,一边是猪圈鸡棚小菜园,一边是两间配房。堂屋三间,正当中挂着伟人的画像,左侧贴满奖状,右侧跟卧房之间没有墙,只有一道布帘,上头印着竹子。
明月说得给人杀好,蒲二婶子便搭把手。
李秋屿问要不要帮忙,她不要,把语文卷子拿给他看,自己跑去杀鸡。李秋屿辨认着墙上的奖状,全是明月的。屋里其他陈设都很旧,却明亮、齐整。他瞥见帘子后头露出的一角床,床头摆着熊猫,是去年他随手相赠的公仔。
床跟前有一台缝纫机,盖着花布,这东西不用的时候给明月当书桌,上面摆着好几本名家典籍,有古典小说,也有西方名著。李秋屿翻了翻,她看书很杂,似乎什么都看。
李秋屿找了个小马扎,看她试卷,她字很大,不怎么讲究框架结构,勉强算整洁。过了一会儿,他出来找她,明月已经在褪毛了,她做事情,不躲滑,不墨迹,利利索索,像一把新磨的镰刀。
碗里是红彤彤的鸡血,地上也有。
沸水混着鸡毛,热烘烘的,明月抬起胳膊蹭蹭额头:“我一会儿就给你弄好了。”蒲二婶子笑道:“城里人吧?自个儿喂的鸡好吃。”
李秋屿笑笑,表示认同,他看向明月:
“不急,我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杀过鸡。”
“你快三十啦?”明月带着惊讶轻轻问。
快三十是很大的人了,明月偏着头,嗯,不像。
“我们这儿三十的人看着比你老,真的。”
李秋屿说:“可能是因为他们过得比较辛苦,你多大了?”
“我满十四。”
“你看,我有你两个大,我真是老了。”
“谁说的,你才二十八,不老。”明月嘴里这么说,未免心虚,她觉得二十八确实很大了。
蒲二婶子忙着褪另一只鸡,插嘴说:“哎呦,你哪像二十八,我看你也就二十出头。”
李秋屿听这种客气话只是笑。
院子里还有几只鸡在溜达,旁边,跟着一只鸭子。
李秋屿问道:“鸭子是不是不好养?我看就一只。”
明月笑答:“不是,这只鸭子是卖鸭子的路过掉的,奶奶捡回来养着了,它天天跟鸡一起玩儿。”
李秋屿也觉得有趣:“能玩儿到一块儿去吗?”
“它刚开始还跟着羊呢,羊去东间,它就找鸡,它没有同类,能找到谁就靠近谁。”
“你说话很有哲理。”
“什么?”
“没有同类,能找到谁就靠近谁,其实人也是这样的。”
明月觉得自己没有同类,她看看李秋屿,问道:“那你有同类吗?”
李秋屿没回答,只是笑笑,拿起她的卷子:“喜欢写作文?我没见过你这个年纪写这么好的,你很有天赋,别人勤奋练习也未必能写出你这样的。”
明月抿紧嘴,把鸡开膛破肚,心下愉悦。
她一手的血,往外掏啊掏,清理着内脏。这一幕很荒谬,这也是写出那样文字的手,李秋屿是个看过很多书的人,他了解天赋,天赋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容作假。他很真诚地夸赞她,他看得出来,她念书应该很用心,念书也确实是她最好的出路,她应该遇到了些困难,不是她的错。
他希望给她一点鼓励,一点帮助,毕竟她才十几岁,还有写东西的灵气,当然,这点灵气不足以改变她的生活。像她这样的生活环境,日后际遇难料,那点灵气最终也许去路不明。
“我也不知道喜欢不喜欢,没地方说话,我就写下来。”明月不看重她的天分,她写东西,自然而然,不为别的什么原因,纯粹是自己想。
更何况,班里写作文好一直被夸赞的是张蕾,不是她。可李秋屿一个人的赞美,抵过所有人了,她心里很高兴。
蒲二婶子听这两人说话,有的懂,有的不大懂,说道:“明月是会念书,没有不知道的。”
李秋屿笑说:“有个乐意做的事挺好,长大想干什么?”
明月带着点活泼神气了:“我想说书,当个说书的,年年都能去花桥子参加书会。”
蒲二婶子笑道:“哎呦,说啥书,那可没出息!”明月就不说这个了,另只鸡褪得差不多,再洗洗就成,蒲二婶子说家里锅上还坐着水壶,得回去了。
大门敞着,蒲二婶子走了,明月这只也快了。
李秋屿见明月半晌不出声,问道:
“不想离开家乡吗?到外面去看看。”
“想又不想,其实我心里清楚,要是念不好书只能去打工,打工打几年就得嫁人养小孩,那样的话,我就没法去花桥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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