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纸牌的秘密(2 / 2)
刘征兰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进出一趟办公室,人能老好几岁。班长站在旁边,看着她从一根水润的青菜叶变成酸菜叶,无声狂笑。
“谢谢你啊,燕子。”刘征兰有气无力,“没有你,我和康烁影就都栽在这儿了。”
张燕之一挥手:“你该谢的。回来记得提醒康烁影请我喝可乐。”
“我一定提醒。”
张燕之进门前特地把书包放在办公室外,出门就抓着背带把书包拎起来拍灰:“我下楼碰见你的两个小伙伴了,她俩让我上楼跟你说一声,让你去篮球场跟她们会和。”
“我一定去。”
刘征兰三两步走下楼梯。通往操场的门正对着西方,天空呈现出一种蒲公英花的颜色,仿佛是春天的呼唤。
她到的时候,颜阎已经跑了。她去外面吃饭都得提前一两天打报告,没有她家里的菜肯定会剩下,她妈妈又舌头敏感,吃不了剩菜,所以她参加不了任何临时聚餐。
走之前她留下了绿书包,让这两个人给她带点零食饮料。
三个人一头钻进呼叫中心,直奔庆州去吃甜品。律易棋估计惦记好久了,一开门直奔大树头甜品店。
三个人头靠头对着菜单一阵研究,点了蒜香炸鸡翼、炸豆腐、西多士、煎饺子。然后一人又来了一碗糖水。
律易棋死活要吃海带绿豆沙,康烁影说不给她买芝麻糊她就离家出走。拿着菜单的刘征兰莫名其妙担任起了家长的责任。
她对着一个开着折射影像也比她高一点的成年男性,和打扮无限接近于都市丽人的青少年女性,感到十分疑惑:“我们只A甜点,糖水你们还想A?张晓怡上身吧?”
炸鸡翼的外壳脆且薄,肉汁鲜味扑鼻,不用蘸酱滚粉也能满口生香。豆腐滤得细腻,外壳酥脆,内陷软嫩又温热,酱料咸甜,像是自己家用调出来的,没有工业的味道。西多士香香脆脆,是黄油和一点盐烤出来的外壳,里面是花生酱和炼乳的绝妙搭配,咸和甜的绝妙融合在口中奏起交响乐。煎饺子就比较一般了,但聊得来的朋友们聚在一起,吃什么都很开心。
刘征兰感觉味蕾被糖暴打了一顿,她吃不了太甜的,西多士吃得她不停喝水。还好她点的双皮奶奶味浓郁,甜味淡淡的。不然她必然在甜品店里煞风景地喝东方树叶。
“所以你们俩在平行世界跟人打桥牌,律易棋百无一用,康烁影靠现充属性力挽狂澜,拯救世界?”刘征兰道,“还不错,不枉我给你找借口。回去记得跟数学老师道歉,再感谢一下燕子。”
康烁影骄傲地点头。律易棋觉得自己被攻击了,很生气,转头多拿了一个没用过的勺子,从康烁影碗里舀了一勺黑芝麻糊。
他舀完那一勺,和刘征兰充满怜爱、像看玩自己尾巴结果撞上马路牙子的猫猫狗狗一样的眼神对上了。
“干嘛?”他警觉。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她说,“当事人,造成这件事的那两位,现在去哪了呢?”
律易棋真没忘:“她俩去了哪里其实无所谓。”他说,“我把那个跳格子擦了,她俩要考虑的只有如何说服自己。”
“这么草率?不会泄密吗?”
“不怎么会。我们的文明里有一个社会学词汇,你们地球的一位科幻小说大师也提出过类似的解释。好像叫Sep,意思是Somebodyelse'sproblem,别人的问题。就是我们的大脑会自动过滤掉的,让我们视而不见的问题。因为对我们的生活没什么影响,所以我们也不怎么在意,最后就会成为一个盲点,或者被自动补全。”
“真的?”刘征兰觉得这个风格不太对。
“真的。”律易棋神秘一笑,“至少科幻小说那部分是真的。总而言之,她们会自己找到解释的。”
此时此刻,“她们”,溜进旧楼,偷走了器材室老师的钥匙,钻进桥牌室,打起了桥牌。对之前发生的一切全然没有悔意,可谓是各种意义上的死性不改。
宋玉芳兴致勃勃,一边打牌,一边嘎吱嘎吱嚼着年轻人的小糖球。她的味蕾老化了,早已不像年轻时那样敏感,做饭加的盐往往比年轻时多小半勺。甜味却比咸味更能刺激她,牙神经的疼痛自会提醒她一切。
“好久没有一起打牌了。”她欢快地说,“你说,我们怎么没有约着一起打牌呢?”
“我不上班?不赚钱?”孙家二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宋玉芳的手停住了。她用钝刀般的眼仁看着孙家二皮肤松弛的脸,牌的边缘割过她的指尖,最后也只能在她粗糙的指腹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真的一点时间都没有吗?”她说,“我生过女儿,我也上过班。我不是每天都拖地,家里轮流洗碗,饭菜在电饭煲里热着就行,经常是我回家了,女儿早就吃完饭了。那个时候榕城还向好,总是有很多人。晚上我出去扭秧歌、跳舞、带着我女儿去逛公园。但是我怎么没有想到要和你们见面呢?”
孙家二惊诧地打量她:“你神经病吧!”她说,“有时间和老公小孩在一起,谁和初中同学出来打牌啊!”
宋玉芳没有回答。她总是慢吞吞,话少,但每天脑子里的话能填满十卷磁带:“你初中毕业后不是去做诈骗了吗?现在还做吗?”
“卖盗版光碟怎么就叫诈骗了!我那叫重创资本主义!”孙家二颇为得意地挥舞着左手,“后来还有自印明星海报,倒卖纸壳箱,代签字,躲着城管卖自己家做的淀粉肠和跳大神。”
……听起来全都离诈骗不远。宋玉芳甚至猜测她的淀粉肠用的是最便宜的原料。
孙家二理直气壮,“我卖明星海报都比市场价便宜,跳大神也不喂乱七八糟的草药和土方子,有客户才有我的行业!我只拿钱,又不欺负人。没有我,那些小孩儿只会更惨。”
宋玉芳懒得回复她的歪理邪说,她把牌倒扣过来,双手掌心贴近,比划出一个小小的缝隙:“你一点点空闲都没有?”
“谁跟你一样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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