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意识是如何诞生的?(1 / 2)
灵肉内部分作许多不同派系。有认为灵肉应该回归创始地、继续和人类共同生活工作的归祖派,也有认为灵肉应该自成一个种族的自由派。除此之外还有生活态度上的区别,有些灵肉主张种族应该跟上宇宙的节奏,大力发展工商业,这部分灵肉被称作霓虹派。另一派是主张回归自然,每天爬爬树吃吃饭繁衍一下然后去死的原始派。
四个派系内部偶有重叠,归祖派基本在玛丽基金会、婆旦?颇萝旦和和平联合,作为公民生活,基本所有归祖派都是霓虹派。而自由派内部的分歧较多,但也是它们推动灵肉的种族权力,建立了以灵肉为主要种族的觉醒联盟。
灵肉这个种族形成后,它们就和所有智慧生物一样,不断地追求意义、使命等形而上学的东西。
与其他物种不同的是,它们是被创造之物。
它们甚至与智械不同,人工智能是每个种族的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都会产生的科技革命产物,其中一小部分拥有了过于复杂的算法,算法形成了一个黑箱,从这个黑箱里诞生出了“意识”,智械因此诞生。灵肉却完全是偶然的产物,而且有明确的创造者。
它们的上帝、已经死去的血肉之躯弓粟,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创造了它们。如果说智械的普遍性是某种必然??就像生物只要想运动,就必须进化出对称的身体??那还能说智械是进化的另一环,自然的伟力在庞大的工业和科技面前依然奏效。那么灵肉,这个人力创造的种族,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意识只是一堆肉块和神经元中流窜的电信号?意识的诞生完全是可以复现的,它不是宇宙的奇迹,只是恰好扔到了某个特定数值的的骰子。造物主不存在,“我”不存在,灵魂不存在,造物仅仅取决于人的一念之间?
无数灵肉的哲学家在数度深思这个问题后郁郁而终。不止是它们,灵肉诞生的那十年,宇宙发生了一系列声势浩大的变革。意识到决计没有死后的世界,智慧生物的道德伦理几近崩塌,犯罪率呈指数上升,各派教徒自杀不断,哲学家通通被扔进虚无监狱。
同一时间,全宇宙的医学、地质学、紧急救援等领域日新月异,因为灵肉可以学习语言,各类药物实验得到了最准确、迅速的反馈,宇宙中各个神秘的地域得益于动物的敏锐感官和特殊体型,一个个揭开了神秘的面纱,难以察觉的灾难和严苛的救援形势也因为同样的原因,伤亡率极速减少。
物质层面的提升是永久的,意识层面的危机却被迅速解除了。弓粟因为恐吓、敌视、良心不安、政治博弈等因素英年早逝,玛丽基金会接手了她的实验,却完全无法复现灵肉的产生。
众所周知,精密实验的影响因素非常多。矩阵学院的一位博士生曾越过导师做出了刺激四秒一百倍表达的下一代系统,但其他学者无论如何都无法复现。后来发现是他爱吃咸口,呼出的微量盐分影响了表达。还有一个光学实验室习惯每次在工作进行前跳一段霹雳舞,不然实验保准不成功,换了一代人之后才发现地板上有快砖松了,不跳一段把它踩下去桌子就不平,影响反射角度。
可是这次,无论如何都无法复现了!即使用弓粟生前的桌子,吃她最喜欢的棘轮果酱抹熊肉面包,开始实验前哼一段她老家的歌(因为这个她母星的文化宣传直接起死回生),也无法再复现。
可是实验成果摆在那里!灵肉的养殖已经遍布数百个行星,社会学家借此进行大型社会实验,生物学家拥有了最好用的活体材料,富人甚至能堂而皇之的携带灵肉奴隶而不被苛责。弓粟的研究成果不可能是假的。
那么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哲学家一夜之间从虚无监狱出狱,神学家忽然又有了用武之地。难道弓粟是上帝在人间的化身,她获得了神的垂青,创造灵肉是为了提高人类的福祉?为了某个即将到来的灾难?为了提醒智慧生物自己的渺小,特意创造出来的地上神迹?
一切的答案都将在此刻得到解答,它们的上帝近在咫尺。几百年不曾开放的弓粟电子意识模型站在电脑屏幕后,报菜名一般播报着所有人不愿回首的历史。但这某种意义上正是对它们过往的鞭策。
憎恨她的人破口大骂,崇敬她的人顶礼膜拜,这些都无法改变她目前只是个人工智障的事实。她还在输出,输出到灵肉们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马英妹终于从文印室昂首挺胸地归来,途中还帮三个学生请了假,谎称拉她们去批生物卷子。
她推开门,看到一屋子猫猫狗狗熊熊鸟鸟猪猪,动物毛满天飞。
喝着奶茶的学生冲她遥遥举杯:“老师,接受现实吧!外星人就长这样!”
马英妹沉默半晌,把手里拎着的那张A4纸扔在地上:“我缓缓。”
宋悦馨和皇后没能修好打印机,这和她们社会经验的缺乏息息相关。任何一个工作过的人,只要和打印机有所接触,学会的第一个技能必然是打开打印机盖,抽出卡住的纸。
马英妹简简单单一个动作,打印机顿时恢复原状,吐了一个下午纸的打印机终于得以歇息。她拿着那张犹带余温的纸张,无法辨认出上面的语言,于是她拿回来给谷神看看。
“是密钥!你等一下,我给她输进去,不然她就在这个程序里死循环了。”
谷神跑到电脑屏幕旁边,用一种口音奇怪的语言,叽里咕噜地把密钥念出来。当它念出最后一个音,弓粟的卡帧现象有所缓解,过了几秒,她终于可以停止播报黑历史。这让在场所有生物包括她本人都松了一口气。
率先回神的是安宁。她轻轻颔首,向它们的造物主致意:“您好,弓粟女士。我们的相见真是一场奇迹。”
弓粟低垂眼睛,薄薄的眼皮下能看到转动的眼珠,从她肩部轻微的抖动,能感觉到她在屏幕之外不安地摆弄自己的手指:“您也知道,真正的弓粟已经死去,我是千年前的电子意识模型,系统落后到可以兼容爬行文明的设备。你们想问的问题,玛丽基金会肯定询问过无数次。”
“没关系。”安宁深吸一口气,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一种针刺般的感觉浮在脑中,让她的双腿像站在虚空中。她相信在场所有人都像她一样紧张,整个族群的终极问题就在几秒后的声波里,它们的命运像一根绷紧的琴弦,等待着琴弓奏出乐章。
她问出了那个亘古回荡的问题:“我们诞生的意义是什么?”
弓粟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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