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1 / 2)
缩成一团的打工诡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它的脑袋才开始转动,那双乌亮清澈的大眼望向了宁清风,就好似第一次踏入野外的小动物,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只能无助地回头望向家长。
宁清风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道:“做一切你想做的吧。”
低哑肯定的声音给了打工诡无尽的底气,它不再卑微恐惧地躲在角落,而是伸长了漆黑的手臂,从狭小的桌下爬了出来,站在了灯光下。
此刻,它形销骨立遍体鳞伤的身体仿佛被生长出了血肉,整个诡异的精气神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它低头望着频频后退,恐惧地望着它的耶达,脑海中闪过的,是无法拼凑完整的碎片??
有八岁懵懂站在工厂,望着母父抱着幼弟离开的背影。
有十岁母夫双双去世,给它留下了六个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的茫然。
有它狠心送走了嚎啕大哭的崽崽们的无助与绝望。
但更多的,是在喘不过气的生活重担下,时刻响在耳边的打压诋毁和日日夜夜的鞭打殴打,一次又一次,它涨薪被驳回,它升职被搅黄,最终,就连仅有的薪水都被克扣了。
它如今,连人都做不成了。
它做错了什么?!
它不过是制香比常人好一些。
它不过是想多挣一点,养活嗷嗷待哺的妹妹弟弟们。
它做错了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
猩红染上了打工诡的眼睛,它双眼燃烧着凶光,面容变得狰狞,充斥着残忍凶兽的残忍与狂暴,扑向了作恶无数的耶达。它用迟钝的牙齿,用尖利的指甲,用尽了一切,将所有的愤恨与不甘,全都发泄出来。
鲜血喷涌。
“啊啊啊??”
惨烈的嚎叫声在轰鸣的工作间响起,让所有人的心头都一紧。
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耶达,没了权力的保驾护航,也不过是像手无寸铁的孩童一般,任人宰割。
血液铁锈般的气味开始弥漫,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和咀嚼声。
和在宁清风面前乖巧听话的模样不一样,在耶达面前,打工诡终于显现了作为诡异的一面:嗜血、暴力,不受控制。
??这一场复仇单纯是情绪上的发泄。
所有人都感到骇人和恐惧。
但这不包括宁清风。
她蹲下身,手压在了打工诡的头上,轻轻往上一抬,对上了它猩红失去理智的眼眸,“吃不动,就不要勉强自己。”
不是所有诡异,都以嗜血为生的。
这世上,还存在无害级别的的诡。
只有宁清风,看透了打工诡血腥行为下的绝望和无助。
打工诡被迫仰起的头死死地望着眼前的跛脚女人,表情倔强而压抑,在对方再次轻柔地摸了摸它的头后,酸涩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了。
“呜呜??”滚烫清澈的眼泪从它的眼尾流下,就像是裂缝下渗出的水流,最开始并不明显,但在情绪达到某个巅峰后,彻底决堤,它漆黑的长臂抱着宁清风的腿,孩童般嚎啕大哭,惨烈的哭声传遍了整个工厂,道尽了心酸与无助。
不管是人类,还是怪物,都有苦楚。
宁清风瘦弱、残疾,阴郁,但在此刻的打工诡心中,她如同高山一般令人信赖和依靠。
工作间年长的工人都是看着打工诡长大的,听着对方痛彻心扉的哭嚎,不忍地别过头去,眼眶微热。
打工诡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平静下来。
宁清风安抚了打工诡后,才站了起来,拍拍手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一张张或干瘦或苍白的望着她。
宁清风扫了一眼,有年至黄昏,一脸沧桑褶子的老人,有面容稚嫩,但手指粗糙却堪比八十老人的少女,还有瘦成皮包骨,一脸病容的中年男人……
??切尔诺斯工厂,吸收了塔尔塔洛斯近乎百分之九十的劳动力。
如血蛭一般,吸干了这座城市的生命力,最终却只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留下了一片寸草不生的盐碱地,成为了终年笼罩在天空之下的乌云阴影。
宁清风无意做好人,但如今,她是组长,一切??就都得按照她的规矩来。
她语气威严而庄重:“我叫宁清风,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新的组长了。”
宁清风的声音明明暗哑低沉,穿透力却极强,不仅宁清风所在的第四工作间,连工厂最角落的工人都听到了。
大家纷纷屏住了呼吸,所有员工纷纷向她投去了视线。
“我将履行我的承诺,从今天起,我们实行八小时工作制度,朝九晚五。”宁清风并不打算做卸磨杀驴的蠢事??她说到,就会做到。
与此同时,她顿了顿,犀利的眼眸扫过了所有人,视线所到之处,都瑟缩了一下,好似被她的眼神刺伤了:“记住,下班后,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人,还在自己的工作桌上。如果有人违反,下场??就和耶达一样。”
宁清风掷地有声,不容置疑的神态让所有人都猛然意识到??这个瘸子,她并不只是喊喊口号。
这一刻,第四工作间的工人们,浑浊麻木的眼球有了些许的光亮??好似是历经了旷日持久的干涸,天上开始飘起了毛絮般雨点的茫然与惊喜。
久旱逢甘露,每个人的脸上,都有了一丝松动。
【看啊,那些可笑的人类,竟然把一个怪物当作救世主。你现在伪装得越发像人了,你甚至掌握了人类的游戏规则。】高维处的羽触望着这一幕,语气不明道。
宁清风没有回答,她环视了一圈,见目的达到了,微微颔首道:“我也不多说废话,大家工作吧。”
??她终究是不通人情的怪物,这世上除了小蘑菇,没有任何人值得她浪费时间与情绪。
就在这时,笑盈盈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宁组长,看来朝九晚五确实有用,我看你的员工干活都利落了不少。”
??是第六工作间的组长,辛迪。
辛迪走了过来,眯着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眼整个第四工作间,眉眼不着痕迹地舒展了,朝着宁清风笑着道:“只是你的员工和正常员工差了整整三倍的工作时间,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弥补呢?”
??有了宁清风的承诺,第四工作间干活的情绪更加积极了,但也仅此而已,时间上带来的差距,宛如天堑,宁清风就算拍马都赶不及。
宁清风转头望着她,一脸面无表情:“你知道塔尔塔洛斯为什么一直很干燥吗?”
“为什么?”辛迪一时之间还真的被问住了,好奇地问道。
“因为塔尔塔洛斯从来不多雨。”
??少多“语”管别人的闲事。
辛迪看着宁清风一本正经嘲讽她的样子,憋了半天,憋出来了一个“艹”字。
她脸色变幻,半天后才扶额笑了,狭长的眼眸微眯:“那我就好好闭上嘴巴,等你好消息。”
辛迪作为第一个站出来帮宁清风做假证的人,不像耶达蠢到家??两人真正的赛场是在流香上,不在嘴炮之间。
反正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索性很爽快地离去了。
后续,剩下的三个组的组长也陆陆续续地赶过来,言语间皆是试探,宁清风烦不胜烦。
最终当着所有人都面在工作间的分界线上立上了一个牌子??谁再来我的地盘上试探,我就让她逝叹。
其他组组长:……
见这些烦人心的苍蝇都打发走后,离?才悄咪咪地靠了过来,对宁清风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还得是你。”
随后她才补了一句,“后续我的工作是要做什么呢?”??与组长商量“工作”事宜不算擅离职守,因此从现在起,她是自由之身了。
说着她严肃了表情,扫了一眼其他组的员工,低声道:“你发现了什么吗?”
“嗯。”宁清风抬起头望去。
无形的气息如同是毒蛇一般,快速蜿蜒掠过工厂。
她淡淡道:“除了我们组的,所有组的工作速度都加快了。”
与之相对的,是第四工作间的员工,动作越发沉重和缓慢,好似手上坠了千金重似的。
不仅如此,整个工厂的氛围,变得异常沉重压抑,好似淹没在幽深不见光的深海中,无法呼吸。
每一个员工都苍白无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动作麻木而微颤,与其说她们在工作,不如说,她们在??自虐。
宁清风也感受到了那道阴冷的气息如同冬日的寒气一般,穿透了她的衣物,沁入了她的肌肤,如同蛛网般开枝散叶,往跳动的心脏逐渐蔓延。
宁清风望向了会议室,冷哼一声,所有的蛛网就骤然溃散,与此同时,会议室似乎传来了一声闷哼。
离?对此毫无察觉,反而神色凝重:“独孤求败发起反击了。你可能不太了解她的能力,是有关心灵控制的。你要想保住组长之位,首先得摆脱她的心灵控制。”
“哦?”宁清风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人类是情绪支配的动物。而所有情绪中,唯有痛苦,世人皆有。无奈的出生,悲惨的童年,错选的悔恨……等等,所有痛苦,都源自于都来自于心灵不愿意探究的过往深处。她的能力,便是将不愿提及的过往一次次地展现出来??”
“以苦痛为傀线,行控制之实,名为心灵毒液。”
宁清风听懂了,她望了望组内组外截然不同的两种效果,感到略有趣味:
“当被痛苦淹没之时,有些人会选择将自己放逐在重复枯燥的工作中,以此来一次次刺伤惩戒自身。有些人会选择自暴自弃,彻底摆烂放弃自我,让自己如浮萍般流浪。”
而独孤求败,就是走在这条钢丝线上,小心地操纵着它们之间的配比,从而达到完全相反的两种效果。
怪不得独孤求败在这个工厂中如鱼得水,在这座犹如牢笼的工厂中,痛苦的概念浓度远高于其他地方,秘能概念的聚拢,会快速提纯她的秘能,提升她的品阶。
某种意义上,“她”是天才。
离?一惊,没想到宁清风一眼就看透的独孤求败的秘能,想到了独孤求败,她脸色变得难看:“没错,但就像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人都有过往,有过往,就有苦痛,无解。”
宁清风望着离?:“那你怎么没事。”
离?:……
她支支吾吾,眼神闪躲,最终才从嘴里憋出了一句:“独孤求败……曾经是孤儿院的孤儿,我帮过她。”
说着离?一阵气馁:“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宁清风望着离?丧气的模样,突然有些好奇:“你知道她……”
是男的吗?
“什么?”离?茫然地问道。
“没什么。”宁清风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或许,独孤求败一直是如此,只是在这里,两人地位翻转,他曾经秘不可宣的一些心思,在多年的扎根后,终于发了芽。
离?并不想继续谈论这件事,转移了话题:“现在不是聊这些也没有了意义,我们组员的效率与其他组拉开了,要怎么办?”
宁清风偏过头,黑漆漆的眼眸望了她一会,答道:“你……会制作手环吗?”
离?一惊:“什么手环?”视线却是往宁清风的手腕上扫去。
宁清风也不藏着掖着,将手举了起来:“就是这个。”
离?闻言神秘兮兮地靠了过去:“你是又有什么新点子了吗?比如再弄个假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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