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39章(1 / 2)
侍卫回禀说柳小姐过来的时候,贺玄度愣了一下。
此时夕阳已落山,最后一点余晖随之消散,暗沉沉的天色压在四周,牢笼一般。
贺玄度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会过来。
他整理了衣襟方准备出门去迎,刚出院子,柳舜华便一头扎了进来。
贺玄度忙伸手扶住她,“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柳舜华拉着他往内走,“贺玄度,你听……我说,都尉府今夜有难。”
贺玄度一惊,“你怎么知道?”
柳舜华知他暂时反应不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解释,“刺史府,刺史府今晚要对都尉府发难,诬陷都尉府造反。”
贺玄度一愣,明显不信,“怎么可能,他根本拿不出证据。”
柳舜华急道:“怎么不会,若攻下都尉府,证据不是随他们捏造。”
怕他不信,柳舜华接着道:“我表姐无意间听到了郑刺史他们的计划,所以才会被软禁起来。行动就在今晚,他们一早便算计好了,趁着万都尉不在,袭击都尉府。贺玄度,都尉府要尽快做好打算,不然,真的来不及了。”
贺玄度低头沉默片刻,转头对上柳舜华,“若是如此,你快些离开,以免被波及。”
他想了想,又道:“侧门隐蔽,离安乐巷近些,我让人从那里送你出去。”
柳舜华站在那里,并没有动。
贺玄度看着她,有些着急,厉声道:“柳舜华,你是傻了吗,怎么还不走?”
柳舜华歪头朝他一笑,“贺玄度,已经晚了。这会我外祖一家,已经出了城。今夜,除了这里,我已无处可去。”
夜风突起,吹动着她的衣摆,单薄的身子却像是江边摇曳的蒲草,即便是风雨也不折不弯。漆黑的眼眸中带着坚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让他不得不重新正视她。
贺玄度心上猛地一颤,湿了眼眶,嘴上却刻薄道:“柳舜华,你就是个大傻子。”
夜色深浓,两人就这么看着,谁也没再多说一句。
“公子,刺史府有异动。”周松从外面匆匆赶来。
贺玄度回过神,神色凝重,“目前什么情况?”
周松看了看柳舜华,见贺玄度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接着说:“寿宴结束,刺史府迅速纠集约五百兵士,瞧着像是有大动作。我已命人登上角楼时刻留意,若是靠近,必有人来报。”
柳舜华蹙眉,“不止,刺史府敢强攻都尉府,来人绝对不止这些。表姐说,前阵子出现的贼匪,其实是刺史府的人,早已被安排在凉州城各处,只怕就是为了此刻。”
周松先是一惊:“刺史府要袭击咱们都尉府?”
随后,他猛然一拍脑袋,“我说怎么一早就觉得哪里不对,都尉府周围来了许多生人,他们极有可能就是刺史府派来监视咱们都尉府的。公子,现在外面八成已被他们封锁,再想传递消息出去,只怕是难了。”
他急得团团转,忙跪下道:“公子,是我疏忽了,请公子责罚。”
贺玄度挥手让他起来,“眼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而是要解决问题。”
周松忧虑道:“如今都尉不在,单凭府内这些人……”
他没有说下去。
刺史府有精兵五百余人,再加上此前引入城的一批悍匪,对付仅仅百人、空虚的都尉府,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柳舜华挺身站了出来,盯着贺玄度,目光灼灼,“贺玄度,刺史府此行,定不会留有活口授人以柄。都尉府阖府上下数百条性命,不能白白断送,你必须要站出来。”
贺玄度闻言,浑身一怔。
他一向以纨绔示人,在众人眼里,不过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他知柳舜华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因此轻视于他,可却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同他说,让他站起来。她信他,信他能肩负起都尉府数百条人的性命。
柳舜华以为他被吓到不知所措,并未埋怨他无能,只是走到他身边,柔声道:“贺玄度,不要怕,咱们也不是毫无机会。都尉府不乏英才,你可以将他们聚起来,好好商讨御敌之策。刺史府虽人多势众,可若是咱们能坚持到天亮,到时百姓云集,刺史府又没实证,以都尉府的声望,或可利用声势奋力一搏。”
其实柳舜华也知道,以都尉府目前的兵力,若要对抗到天亮,简直难如登天。可若不奋力一搏,今晚之后,人人敬仰的万都尉将会被冠上卖国贼的称号,都尉府也将沦为一片废墟。都尉府昔日的辉煌与成就,也将随着这场战斗付之一炬。
尽管形势不利,尽管很有可能尸骨无存,可她就是想拼一下,和贺玄度一起,为今生拼一个将来。
贺玄度喉间发紧,声音干涩,“柳舜华,呆在这,外面有我。”
柳舜华抓住他的衣襟,“不,我要跟你一起,我不想一个人。”
她仰着头,目光里满是渴求,贺玄度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好,咱们一起。”他说道。
角楼那边很快传来消息,都尉府四周已经被人围了起来。
刺史府到都尉府尚有一段距离,他们明白,如今这些人多半是此前潜入凉州城的贼匪。
贺玄度命人紧闭府门,没有他的命令,不得开门。
周松已聚集府内所有人到演武厅,留守的将士、一众仆从,满打满算百余人。
仆从们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眼中尽是恐惧与不安。
不过这些将士多半是上过战场的,听闻刺史府今夜发难,只是短暂震惊,很快回过神来。
红彤彤的火把燃烧在演武场,昔日战场的激昂之气猛然迸发。
“老子是上过战场,同匈奴狗拼杀过的,会怕了他们不成。”
“都尉府以护佑我凉州百姓为己任,对朝廷尽忠,岂能由他们污蔑。”
“狗日的刺史府,贼胆包天,今日他们敢来,我们就跟他拼了。”
“拼了!拼了!”
……
因都是将士,行军打仗的经验丰富,都尉府很快做好防备。
都尉府门墙高大,朱红的大门稳如泰山,除非有撞城车,抑或千斤锤,刀枪剑戟一时难以攻破。若想要进得来,只能通过爬梯来攻。
围墙四周被洒满了酒水、火油,只待围攻贼子进来时将其点燃。
贺玄度又让人翻找出过年剩下的烟花爆竹,从厨房里的搬出面粉。
大门处留了十余人看守,四周围墙之下各布置二十余人,一众妇孺被安置在偏厅。
安排好一切,偌大的都尉府,瞬间沉寂下来。
众人都握紧手中的武器,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柳舜华就站在贺玄度身后,他一袭玄衣,手持长枪,立在门前,一脸肃杀。
不知为何,柳舜华突然想起了那个戴着银面的将军。
银面将军,祁连山下的假贼匪……
柳舜华福至心灵,“贺玄度,此前捉获的那帮贼匪,是不是还关在府内?”
贺玄度点头,捉到的假贼匪按理应交由刺史府。可万都尉近日忙着对付匈奴兵,无暇顾及他们,是以并未进行交接。
柳舜华喜上心头,“太好了,他们虽是假贼匪,看起来却也不弱,若是说服他们加入,咱们也能多点胜算。”
贺玄度道:“他们是贼匪,怎么甘心陪着咱们背水一战?”
柳舜华却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如今皆与都尉府在同一条船上,船稳则生,船破则死。”
贺玄度听懂她的意思,握紧长枪,对着她灼亮的眼眸,缓声道:“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我走不开。既然你想试,那便去,不过,一切小心为上。”
柳舜华点头,“我会的,贺玄度,你也要小心。”
都尉府地牢内,烛火忽明忽暗。
程三他们正伸长了脖子,透过牢门往外看。
“三哥,这会狱卒都不在,瞧他们方才慌慌张张的样子,都尉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程三瓮声道:“我怎么知道?”
有人不安道:“三哥,他们不会是想杀我们灭口吧?”
程三一巴掌拍了过去,“你是不是傻,要杀早杀了,还用等到现在。何况,我看万都尉,不像那些个狗官,只知道中饱私囊,不管百姓死活。”
有人附和道:“这倒是,咱们关进来的这些天,他们的确没有刻意为难咱们。”
“嘘,别说话。”程三让众人闭嘴,“有人来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