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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06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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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染了他那死鬼娘的疯病!”

“娘儿俩都是丧门星。”

大人们看到他都绕着道走孩子们也不来找他玩了。

没关系他还有弟弟。

一天他跟弟弟玩够了回到家阿公阿嬷都倒在地上张大嘴巴没有了呼吸。

他走到鲜血旁边低着头看。

红红的血泊映出一道影子。

弟弟生病了。

他很难过地看着弟弟满身的血。

弟弟也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阿公、阿嬷也跟弟弟一样生病了满头满脸的血。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家里遭了贼造孽。又说他邪门接连克死了身边的亲人还是个爹不要娘不疼的野.种有人提议反正不是一个姓的赶出去吧?

就在这时一群穿得光鲜亮丽的人来了他们挥着鞭子打散了村民把他簇拥起来惊喜地管他叫“小郎君”“二公子”。

他们要他回“家”。

回到那个炊金馔玉的谢家。

“你们能治好我弟弟吗?”

谢家的仆人们面面相觑:“弟弟?哪来的弟弟?”

孩子指了指干涸的血迹又指了指墙上那

面斑驳的铜镜。

负责此事的仆人了然递给他一面干净的镜子“小郎君且看这里面的人其实也是你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弟弟。”

“你跟你的弟弟是同一个人。”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他朝弟弟笑弟弟也会弯弯嘴角冲他笑。

他送弟弟一朵花弟弟也会立刻拿出一朵花送给他。

弟弟是他唯一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他跟弟弟明明是两个人他们的血没有融在一起他们的肉没有长在一起他们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他愤怒地抢过镜子摔在了地上。

镜子碎成了七八片弟弟也变成了七八个。

弟弟们都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眨一下就掉一颗眼泪看起来好伤心好伤心的样子。

他不想看到弟弟们伤心于是他趴在地上抓起镜子的碎片往嘴巴里吞。

……

他被带进了谢家以后才知道。

村民们都错了。

有钱人的家里是见不到老鼠的也不是顿顿都吃肉的他们也吃素的吃的是霜打白菜最中心的那点芯吊一锅清澈如山泉水的清汤来煨熟白菜。

他也没有弟弟但是他有一个哥哥。

哥哥跟他不一样。

长得不一样穿得不一样就连哥哥的阿娘都跟他的不一样。

哥哥的阿娘香香的甜甜的看着他时眼睛里有很多的色彩像是皂荚放多了浮到空中折射阳光的彩色泡泡。

但他还是更喜欢阿娘身上苦苦的味道喜欢阿娘黑白分明的眼睛。

哥哥有一个很好的朋友。他们说这叫做青梅竹马。

这个朋友跟他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有点像很偶尔才能在河里看到的三道鳞一身的淡黄颜色发带都是淡黄的每次出现都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坐在杨柳树下。

哥哥笑着喊:“令皎。”

他也喊:“令皎。”

那少女看了他一眼。

他觉得她的眼神也像三道鳞尤其是翻白眼的时候。

他有些惊奇止不住地盯着看。

哥哥不在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黄色裙子的少女总是若有所思地打量他然后冷冷地说:

“你能不能别老是装模作样的。”

“谢净生。你跟你哥哥完全是两种人

他垂眼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书泛黄的封页上写着《道德经

》。

谢知还走过来了,他脸上带着清爽的笑容,一双眼睛像是天上的启明星,永不熄灭:

“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郑兰漪浑身的尖刺都收了起来,整个人变得柔软又多情,说,“谢净生说他肚子不舒服,上巳节就我们俩一起过吧。

谢知还微微一怔:“净生……

“他一会就坐马车回去,快走吧知还哥哥,晚了就看不到皮影戏了。

郑兰漪挽着他哥哥的手走了,走时又用那种三道鳞的眼神横了他一眼,留下他和那卷薄薄的《道德经》。

很快,他十六岁了。到了大人们口中可以定亲的年纪。

“你为什么要答应你祖母的指婚?

“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令皎,你冷静一点。谢知还无奈。

“知还!郑兰漪泪眼婆娑地看向那个高挑的少年,抽泣一声,泪珠滚落,柔嫩的脸颊顷刻间湿透,“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嫁给旁人吗?

谢知还一怔,阔步上前,轻轻抱住了她,任她伏在肩头啜泣。

少年叹息苦恼,少女低泣压抑。

婆娑花影挡住了另一名少年的半边脸颊,皙白长指拂过字迹斑斑,《道德经》又翻过一页,他冷漠地垂了垂眼,从旁人的崩溃和痛苦中汲取到微妙的愉悦感。

直到他的嫡母把他唤至跟前,对着这个彬彬有礼,却显得过于淡漠疏离的庶子,瞧了许久许久,只轻轻地问了一句:

“苍奴,你不寂寞吗?

寂寞?

什么是寂寞?

从嫡母那出来后,他破天荒地遣散了侍从,抱着一把古琴席地而坐。

庭院深深,乌发白衣,如一朵玉兰花般清丽纤薄的少年,指尖落于弦上,和着清风细雨,开始弹奏。

“铮??

雨涩孤灯暗。

弦断,无人听。

少年抬了抬眼,望着那一盏渐渐黯淡的灯,两片发白的唇像玉梨花一样,轻轻地颤抖。

那是他第一次懂得了何为“寂寞。

……

十九岁那年,他辞去将军职务,归还兵权,于月上柳梢头的夜晚,漫步于南照国的哀乐湖。

听说,哀乐湖顾名思义,能在湖水中看见一个人一生的喜怒哀乐。

谢不归忽然想起小时候

跳进水里的那场经历。

水底都有什么呢?

水草、沙砾、游鱼、阴影、光。

对了还有光。

他突然萌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到水底看看看看能不能见到六岁那年见过的光芒。

湖水漫过口鼻争先恐后挤压着肺部在疼痛和窒息中他往下沉没沉没。

直到有笑声洒落那笑声仿佛风铃搁在水晶盘里。

清得不得了脆得不得了他似乎能闻到一束光静静的悄悄的从水面上溜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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